墨尘子的手掌抬起，黑色的魔气在他指尖凝聚成锥形，直指楚凌天心口。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黑，脸上爬满紫色纹路，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蠕动。那股阴冷的气息铺面而来，连空气都仿佛冻结。
楚凌天站着没动。
他本可以出手，早在对方抬手前就封住经脉。但他迟疑了。这个人曾送他天火鼎，曾在丹房外站三天只为看一眼他的手法，曾拍着他的肩说“小友，丹道有望”。
就这一瞬的停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清漪冲了进来，喘得厉害。她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按在隆起的腹部，额头上全是汗。她的旗袍已经被汗水浸湿，脸色发白，显然一路跑得很急。
“别……别伤他。”她声音有些抖，但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楚凌天和墨尘子之间。
楚凌天立刻伸手将她拉到身后。“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我梦见了。”苏清漪回头看他，眼神很稳，“梦里你一个人站在火里，周围都是黑影。我醒过来就觉得孩子在动，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腹中突然一阵剧烈起伏。
一道金光从她小腹透出，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圆的护罩，将她和楚凌天完全笼罩。那光不刺眼，却带着一股温润的力量，像春水漫过石缝。
墨尘子的魔气锥撞上光罩，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崩散。
两人脚下的地面裂开几道细纹，气浪掀翻了旁边的药架，瓶罐滚落一地。
楚凌天低头看向苏清漪的腹部。金光之中，隐约能看到龙凤交织的纹路在缓缓流转，像是胎记浮于水面，又像血脉在皮下搏动。
墨尘子愣住了。
他身后那七名傀儡修士原本正要扑上来，可当他们接触到金光边缘时，脸上的紫色纹路开始褪色，像是被热水冲刷过的墨迹。其中一人猛地抱住头，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我……我记得……我吃过丹……但我儿子还病着……我说只要能突破……我就给他换药……”那人抬起头，眼里有了焦距，声音颤抖，“我做了什么？”
第二人也跪了下来，撕扯着自己的道袍。“那是我同门！我刚才……我刚才掐着他脖子……我以为他是敌人……”
第三人、第四人接连清醒，有人痛哭，有人干呕，有人直接昏死过去。
墨尘子盯着那道金光，身体微微发抖。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道：“不可能……胎儿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苏清漪忽然闷哼一声，身子一软。
楚凌天立刻扶住她。“怎么了？”
“孩子……用力了。”她靠在他怀里，呼吸急促，“像是把什么东西推出去了……现在有点累。”
楚凌天一手搂紧她，另一手贴上她小腹。龙气缓缓渗入，探查胎儿状态。他察觉到一股极其纯净的能量正在缓缓回流，像是潮水退去后的沙滩，安静而有序。
就在这时，林婉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青竹药箱。她额角带汗，脚步却不乱，一进门就蹲下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块玉片贴在苏清漪腹部。
玉片刚放上去，立刻亮了起来，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林婉盯着看了几秒，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对劲。”她抬头看向楚凌天，“胎儿体内的灵能不是普通的吸收储存。它在转化，把外界的邪气、魔气当成养料，反向净化。这不是黑洞，是净炉。”
楚凌天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刚才不是被动防御。”林婉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是主动吞噬了那一击的魔气，然后通过母体释放出净化之力。那些傀儡能恢复神智，不是因为护罩挡下了攻击，是因为他们的体内被清了一遍。”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种能力……不该存在。至少在未出生的胎儿身上，绝不可能自发觉醒。”
楚凌天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苏清漪的小腹。他能感觉到里面的动静，微弱但有力，像是心跳，又像某种古老的节律。
墨尘子忽然笑了。
笑声沙哑，像是铁片刮过石头。
“好啊……真是好啊。”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紫纹一点点消退，“我耗尽三十年，走火入魔，杀人献祭，就想让一个人回来。可你还没出生的孩子，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他低头看向地上昏迷的傀儡修士，眼神复杂。“他们醒了，是因为干净了。而我还站在这里，满身罪孽。”
楚凌天盯着他。“你还有机会。交出契约残页，说出永夜之门的启动条件。我可以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见她？”墨尘子摇头，“我不配。而且……你也拦不住了。地脉节点已经开始共鸣，两个时辰内，第一道门必开。我不是唯一一个签了契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突然晃了一下。
楚凌天察觉不对，上前一步，却被他抬手挡住。
“别碰我。”墨尘子喘着气，“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魔气和龙气冲突，经脉快炸了。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你失去了苏清漪，你会不会也走上这条路？”
楚凌天沉默。
苏清漪靠在他怀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墨尘子看着他们，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但最终只是闭上了眼睛。
“算了……答案不重要了。”
他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楚凌天没有去扶他，而是转头对林婉说：“先稳住他性命，我要知道所有事。”
林婉点头，迅速打开药箱，取出三根银针，扎进墨尘子后颈。她又拿出一小瓶药液灌进他嘴里，然后把手贴在他胸口，闭目感知。
外面传来脚步声。
影九出现在门口，脸色凝重。“港口方向传来异动，地脉震动频率提升了四倍。风水老者说，三角能量网开始自行运转，引灵柱顶端的水晶正在升温。”
楚凌天低头看了看苏清漪。
她已经缓过来一些，正轻声安抚着腹中的孩子。她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眼神温柔。
“再调三队守在港口，加装灵能监测阵。”楚凌天对影九说，“通知所有留守人员，进入一级戒备。”
影九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楚凌天抱着苏清漪，轻轻将她打横抱起。“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不回去。”她抓住他的手臂，“孩子既然能感应到危险，说明这里还需要它。我也一样。”
“你不是战士。”楚凌天声音低了些，“你是母亲。”
“所以我更不能躲。”她抬头看着他，“你能为万界战，我能为我们的孩子守住家。这就是我的战场。”
楚凌天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最后他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苏清漪笑了，轻轻靠在他肩上。
林婉收起玉片，放进药箱，又取出一枚新的记录玉简。她手指一划，玉简表面浮现出一行字：“胎儿灵能波动峰值：九万八千单位；净化效率：每息可中和三千单位魔气；持续时间未知。”
她盯着那行字，眉头没松开。
楚凌天抱着苏清漪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墨尘子，又低头看了看她的小腹。
金光已经散去，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还在。
静静地，稳稳地，在她体内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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