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息的左手成刃，调动精血于掌，冉冉升起一股灵气热息
只要它敢进来，他便会在瞬间将这头相当于筑基中期的五品灵兽斩于掌下。
而在此时，那腐骨狼歪着头，似乎在分辨这混合的气味。
“吼——！”
就在此时，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了一声更加狂暴的兽吼，紧接着是另一场血腥的厮斗声。
腐骨狼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最终还是放弃了眼前这个可疑的“死物”，转身朝着那更鲜活、更浓烈的血腥源头扑去。
脚步声远去。
王生息却依旧一动不动。他靠在湿冷的树干内壁，任由冷汗浸透后背。
王生息可不是怕这头灵智都还未萌生的畜生，而是担心自己的灵力波动将自己的位置暴露，以置于死地，王生息回味着刚才霎时间发生的事件，对方的反应、决断、乃至追击的手段，都堪称教科书似的经典。
他探查了一下灵兽袋，夜影蝠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生机近乎断绝。
王生息回想起在牙行中听到的、风队长对那华服公子所说的那番关于修士本性的言论。他是一个将“利益最大化”刻入骨髓的人。
他知道那一击不一定能杀死自己，但是一定能打废夜影蝠，这就是笃定一个失去机动力、又身受震伤的筑基修士，在这片妖兽环伺的密林深处，活不过今夜。
王生息深吸一口气，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袭来。
他缓缓调动体内的天罡灵力，冲开了右肩被那股阴寒暗劲封锁的经脉，同时用神识安抚着怀里几乎吓傻的腊肠。
他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靠在湿冷腐臭的树干内壁。右肩的剧痛与内腑的震荡，都在清晰地提醒他——他败了，败得彻底 。
“呵……”
一声极轻的、混杂着血沫的自嘲，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
他不是在笑敌人，也不是在笑那只此刻还在怀中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他在笑自己。
笑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试图扮演的那个“砚清”。
他本以为，在北壤七镇和青梧城的那种布局，那种旁观棋局、不沾因果的“无情”与“疏离”，是一种更高明的心境 。他试图模仿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以为只要自己“心不动”，便能看透一切。
何其可笑。
他忘了，他的“存在”依旧在“现实”里。
他忘了，无论他的心境修得多高，他的这具肉身依旧会流血 ，依旧会受伤。
他今日的狼狈，不是因为风队长太强 ，也不是因为腊肠暴露了行踪。
狗只是在遵循它的天性，而这个“变数”，本就是他自己选择带上的。
他完完全全，是败给了自己的这套行事框架。
当腊肠暴露了他的行踪时 ，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王生息”的决断，反击，而是“砚清”的解释，逃离，嘴炮，把别人当傻子一样的说教
他试图对一头亮出爪牙、只认现实的猛虎，去解释“我只是路过” 。
这场完败，是他败给了自己的心，败给了自己那套失去了“现实性”的、可笑的“无情”姿态。
“砚清”的“道”，是高高在上的，它追求的是结果。可“王生息”的“活法”，却是现实的，是扎在泥土里的，他只求当下的生存。
他之前错了，他以为“砚清”是“王生息”的进阶，以为“无情”高于“有情”。
他错了。
“砚清”的无情若无“王生息”的雷霆手段的基于现实的“有情”来守护，那所谓的“无情”，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软弱！
他试图扮演一个“心不动”的局外人，可现实却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若一味“无情”而失去了“现实”，那最终只会走向“虚无”。
王生息的自嘲停了。
那股荒唐的笑意却还挂在嘴角。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活得……真他娘的累。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想得太多太多了 。在北壤七镇，他要布局，要收拢“念” 。
在青梧城，他要演戏，要立“圣人”之名 。他背着前世将军的包袱，算计着每一步的得失，他“赢”得太多，也“装”得太久。
结果呢？
今天，他，一个两世为人的“棋手”，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佣兵队长，用最专业的手段一招放倒，狼狈逃窜 。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他怀里的狗叫了一声 。
这算什么？
这一刻，他所有紧绷的算计、所有背负的“大局”、所有“砚清”的伪装，都被这一记耳光扇得粉碎。
他忽然觉得，这伤受得太值了。
这点伤算个屁？他上一世当将军时，随便哪次演武受的伤都比这重 。可就是这么点小伤，却把他从那个自以为是的壳子里给打了出来。
他不再犹豫。
王生息脸上露出一个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从储物袋中，径直取出了那枚外婆给的地品灵石——墨髓石 。
这本是他压箱底的底牌，是“砚清”准备在最关键、最符合“利益”的时刻才动用的。可“王生息”的直觉告诉他，此刻，就是最关键的时刻。
如果他因为“算计”和“节省”，死在这腐臭的树洞里，那才是两辈子最大的笑话。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枚蕴含着恐怖灵力的墨髓石按在了胸口。
“轰——！”
一股精纯、浩瀚、如同深海般的灵力洪流瞬间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
那股盘踞在右肩、属于风队长的阴寒暗劲，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股洪流瞬间冲垮、碾碎、同化！
内腑的震荡被温养，受损的经脉被修复 。不过短短数息，他身上的伤势便已痊愈。
他非但没有损耗，反而因为地品灵石的滋养，体内的灵力充盈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王生息推开腐叶，从树洞中站了起来，伸了个畅快至极的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噼啪”声。
他深深吸了一口这林中特有的、混杂着腐殖质与血腥气的空气，只觉得无比的清新。
他睁开眼，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没有了“砚清”刻意的疏离，也没有了“王生息”背负的沉重。
只有一股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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