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虞狮沉默着，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在权衡。
雀尘的分量、鸟族的势力、过往的功绩、以及那句家事背后隐含的妥协与交换……都在他冰冷的竖瞳中无声翻涌。
大殿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妖皇，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
就在这决定雀妃生死的窒息瞬间——
一直如同虞音身旁一道静默剪影的冥绡，忽然动了。
他的目光，却精准地投向了正在为女儿求情的鸟族长老——雀尘！
“雀尘长老，”冥绡的声音清朗悦耳，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雀尘耳边，“您此刻，为这唯一的女儿肝肠寸断，这份舐犊情深，当真是……感天动地。”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淬毒的刀刃，瞬间刺破那虚伪的温情：
“可您……是否还记得，您那另一个亲生女儿——雀灵？”
他的声音不高，精准地戳入了雀妃最后的心防！
雀妃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冥绡，又猛地看向同样因冥绡之言而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的羽仆！
“你……你说什么？！”雀妃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冥绡的视线猛地锁住雀妃瞬间惨白的脸，字字诛心：
“您是否知晓，您这位唯一的宝贝女儿，雀妃娘娘，用与今日如出一辙的狠毒心肠，将她的亲姐姐雀灵，囚禁于暗无天日之地，日日夜夜受尽抽髓炼血之苦？！”
“什……什么？！！”雀尘长老如遭五雷轰顶，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冥绡，又猛地看向地上瞬间面无人色、如同见鬼般的雀妃！
雀妃浑身剧颤，猛地抬头看向冥绡，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爆发出极致的惊骇与恐惧！
“你……你血口喷人！！污蔑！这是污蔑！”雀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破耳膜，充满了濒死的疯狂与否认。
冥绡的笑容越发深邃，目光却转向了妖皇，朗声道：
“陛下！溯影镜虽照见娇娇公主府的血池地狱，却未必能照尽所有被时光掩埋的关联之恶！”他指向浑身颤抖、泪水与血污交织的羽仆，字字铿锵。
“眼前这位忍辱负重、指证娇娇公主的羽仆，她的真实身份，正是当年被雀妃娘娘污蔑与猪妖私奔、实则惨遭囚禁虐杀，雀灵唯一的血脉骨肉！雀妃娘娘为掩盖其夺权篡位，残害亲姐的滔天罪行，将其遗孤羽仆禁锢于奴籍，日夜凌辱折磨至今！此等灭绝人伦、残害同族血脉、弑杀血亲之罪，天理难容！求陛下——明正典刑，将此等元凶，一并清算！以正我妖族万世之纲常！”
“呃啊——！”
羽仆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如同杜鹃啼血般的悲鸣！
虞音看着一本正经的冥绡，竟不知他下了这样大的一盘棋。
“胡说！一派胡言！”雀妃死死抓住雀尘的衣角，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父亲！父亲您明鉴！我与姐姐情深，她与那猪妖私奔，我至今仍在苦苦寻访她的下落！父亲！您不能听信这贼子的一面之词啊！”
“陛下！”冥绡道，“溯影镜已在此，何妨再启神威，照一照这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不可以！不可以！”雀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徒劳无功。
冥绡的目光再次转向面如死灰的雀尘，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雀尘长老若仍存疑虑，不妨……亲往雀妃娘娘的寝宫一探。”
他顿了顿，“入口，就在雀妃娘娘夜夜安寝的那张华床之下。”
羽仆缓缓抬起头，眼中流下的不再是泪，而是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里……能找到囚禁我母亲数百年的……暗牢。”
冥绡的话语，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最后一块巨石，激起涟漪。
“暗牢……”雀尘长老喃喃，每一个音节狠狠扎进他摇摇欲坠的心房。
他猛地看向雀妃，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雀灵……我的雀灵……在你床下？！”
雀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那张曾经艳冠群芳的脸因极致的恐惧和谎言被戳破的绝望而扭曲变形，比地狱恶鬼还要可怖。
她徒劳地摇着头，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辩解之词。
“师厌，掀了她的宫殿！”虞狮的声音，冷硬如铁。
“是！”师厌领命，率队疾驰而去。
目标明确，暗室顷刻暴露。
当师厌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殿门时，他怀中抱着一个……
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
“陛下……”师厌刚开口，便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推开！
雀尘扑到那躯体前，苍老的手颤抖着悬停在半空，不敢触碰，却又无法移开。
仅仅靠近那微弱的气息，血脉深处的悸动便已让他目眦欲裂！
“是你！是你！”雀尘仅仅接触到满身是血的雀灵，一下子就确定了他的身份，“我苦苦找寻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你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啊啊啊！我的宝贝女儿啊，你怎么会遭遇如此的酷刑？”
可是雀灵根本没有力气回答。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预示着她还活着。
雀尘跪倒在地，向着妖皇的方向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声响：“陛下！求陛下开镜！老夫要知道……我女儿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陛下开恩！陛下！父亲救我！！”雀妃发出最后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挣扎着想要扑向镜光之外，却被无形的妖皇威压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镜光如瀑，瞬间将雀妃、雀尘长老，以及那个流着血泪的羽仆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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