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震动，如同冰锥猝然刺入凌一凡紧绷的神经末梢。在那一片被李主任的“神谕”和“能量场”搞得乌烟瘴气的办公室里，这来自未知深渊的微弱反馈，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加清晰地炸响在他的感知中。
来了！ 冷月的回应！
巨大的恐慌和一丝病态的期待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低下头，手指颤抖着划开屏幕，目光死死锁定的那个加密通讯接口。
没有冗长的语句，没有寒暄，甚至没有标点符号。只有一行极其简短、冰冷得如同机器代码般的文字，突兀地显示在对话框里：
【能量扰动异常 注意你身边的能量源 加密协议等级提升 等待下一步指示 勿再主动联系】
信息如同它的主人一样，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凌一凡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仿佛在瞬间既冰冷又滚烫。
“能量扰动异常”——她果然察觉到了！他之前那场失控的能量海啸，到底还是被捕捉到了！ “注意你身边的能量源”——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李主任身上那点可怜的、属于自己的残留能量？还是指……别的什么东西？难道除了李主任，还有别的异常能量源在自己附近？迷失者？！ “加密协议等级提升”——是因为他的主动联系，还是因为探测到的“能量扰动异常”过于严重，导致通讯风险增加？ “等待下一步指示”——他发出了求救信号，得到的却是一道等待命令？这种完全被动的处境让他感到窒息。 “勿再主动联系”——最后的警告，冰冷而决绝，彻底堵死了他再次尝试沟通的可能。
这条信息非但没有解答他的任何疑惑，反而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激起了更多、更深的恐惧和疑问。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更大的、更精密的迷宫里，刚刚摸到一丝线索，却发现前面是更多岔路口和更厚重的迷雾。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去消化和恐惧这条信息。因为就在他盯着手机屏幕，脸色苍白、魂不守舍之际，那个被他视为“能量扰动异常”可能来源之一的、最大的麻烦，已经迈着自信满满的步伐，朝着他走了过来。
李主任刚刚完成了一次对部门绿植的集体“气场灌溉”（用手隔空抚摸了一遍所有盆栽的叶子），自我感觉无比良好。他环视办公室，目光很快就被角落里的凌一凡吸引了。
与其他下属那种或麻木、或尴尬、或看戏的眼神不同，凌一凡此刻脸上那种混杂着震惊、恐惧和极度专注的神情，在李主任那套自我构建的逻辑体系里，被完美地解读成了——“灵性感应”！
“看！果然如此！”李主任心中暗自得意，“只有小凌，才能真正感受到本王气场的不凡！他此刻定然是感受到了那浩瀚的能量波动，故而如此失态！此子果然与我气场相合，是个可造之材！”
一种“发现同类”、“前辈提携后进”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李主任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脸上挂着一种自以为高深莫测、实则油腻无比的笑容，踱步到了凌一凡的工位旁。
“小凌啊……”他开口，声音刻意放得低沉而富有磁性（自认为）。
凌一凡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手忙脚乱地按熄屏幕，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未褪的惊恐和慌乱：“主、主任？！”
李主任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看，这就是被强大气场震慑到的表现！他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摆出前辈高人的姿态，目光（自认为）慈祥地落在凌一凡身上。
“看你心神不宁，面色苍白……”李主任缓缓道，语气带着一种“我已看透一切”的笃定，“是否……也感受到了近日办公室里不同寻常的‘能量变化’？”
凌一凡：“！！！”（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真能感觉到冷月的信息？！不对！他指的是他自己搞出来的那些玩意儿！）
看着凌一凡瞬间瞪大的眼睛和更加惊恐的表情，李主任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语气说道：
“不必惊慌，也不必否认。这种感觉，我懂。”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毕竟，你我……已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凌一凡：“？？？？？？？？” （主任！求你了！别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说这种恐怖的话啊！谁跟你是同一个世界啊！你的世界太可怕了我不想进去啊！）
李主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着他的“点拨”：“普通人浑浑噩噩，沉溺于世俗琐事，如同井底之蛙，看不见井口之外的广阔天空。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感知这世界运行的真实法则。”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凌一凡（又来了！），语气带着一丝怜悯和优越：“但你不同，小凌。我从很早就发现，你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如今，这办公室里的能量变化，更是印证了这一点。这说明，你是有潜质的！”
凌一凡听得头皮发麻，后背冷汗涔涔。李主任的话，歪打正着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秘密，每一个字都像是对他命运的残酷调侃。他只能僵硬地坐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来，我的存在，我的气场，无形中也在滋养和激发你的潜质。”李主任越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语气变得更加“谆谆善诱”，“这是一个机遇，小凌。一个超越凡俗，触摸真实力量的机遇！但机遇往往伴随着考验。”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需要学习。学习如何感知能量，如何引导能量，如何与这更高层面的法则和谐共处。否则，就像小儿舞大刀，反伤自身。你最近精神不济，状态低迷，恐怕就是无法适应这突然增强的能量场，导致自身小气场紊乱所致。”
凌一凡：“……”（我状态低迷是因为谁啊？！是因为天天加班、担惊受怕、还要看您老人家表演隔空发功啊！）
“不过不用担心！”李主任话锋一转，又露出了那种“有本王在”的自信笑容，“既然你我有缘，又同处于这新世界的门槛之上，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再次神秘地压低声音：“以后，我会抽时间，亲自‘点拨’你。教你如何呼吸以契合能量潮汐，如何冥想以沟通宇宙本源，如何运用意念……嗯，当然，这个难度较高，需循序渐进……”
凌一凡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看到未来无数个被李主任拉着进行“双人能量感应”、“手把手教导意念发功”的恐怖场景。那简直是比加班可怕一万倍的精神酷刑！
“主任！我……”凌一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图挣扎一下，“我资质愚钝！恐怕难当大任！您还是……”
“诶！”李主任大手一挥，不容拒绝地打断他，脸上带着“我看好你你别谦虚”的表情，“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你的潜质，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他仿佛完成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使命，心情大好，拍了拍凌一凡的肩膀（凌一凡感觉像被沾了油的章鱼触手碰了一下），留下一句“好好感悟，下次开会我会考校你”，便志得意满地背着手，踱回他的玻璃办公室去了，留下凌一凡一个人在工位上风中凌乱，魂飞魄散。
完了。 彻底完了。
冷月那边的回应云山雾罩，警告他“能量扰动异常”，让他被动等待。 李主任这边却已经单方面宣布他“入伙”，要亲自“栽培”他成为“新世界”的同伴！
这两股压力，一股来自冰冷未知的暗处，一股来自画风清奇且无法沟通的明处，如同两片巨大的磨盘，将凌一凡夹在中间，反复碾压。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荒诞而恐怖的处境撕裂了。
他瘫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内心一片绝望的哀嚎。
而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部刚刚收到冷月信息的手机，又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来自那个加密接口。 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被加密过的号码。
短信内容只有更加简短、更加令人费解的两个词：
【能量签名？】
凌一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寒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骨，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能量签名？ 这是什么意思？ 是谁发来的？ 是冷月换了个方式联系？还是……冷月警告的那个……“身边的能量源”？
他猛地坐直身体，惊恐地环顾四周。
办公室里，同事们依旧在埋头工作（或假装工作），李主任在玻璃房里对着盆栽尝试新的发功手势，一切看似如常。
但他却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从各个角落，冰冷地审视着他。
【能量签名？】——这三个字，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探针，试图窥探他最深层的秘密。
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标本，无所遁形。
而这场因他失控而引发的荒诞闹剧，似乎正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急转直下，滑向更加深邃和危险的未知领域。
凌一凡的手指冰冷，他盯着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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