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月12日的上海，许愿刚放下钢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书桌上的电话便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拿起听筒，一个带着明显港式口音的普通话急切地传来：“喂？系唔系许愿先生？我系香港《武侠世界》杂志嘅编辑部陈主任啊！”
“我是许愿。陈主任，你好。”许愿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疏离的客气。他目光扫过书桌上厚厚一沓《寻秦记》的手稿，项少龙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许先生！你寄来嘅《寻秦记》开头二十万字，我同编辑部嘅同事都已经拜读完毕啦！”陈主任的语调热情洋溢，透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那份兴奋，“写得真系太好啦！构思奇诡，文笔老辣，将历史同武侠结合得天衣无缝！项少龙呢个角色真系令人拍案叫绝！我哋杂志社上下都非常期待后续作品！”
许愿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并未因对方的盛赞而流露出任何激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果然，陈主任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许先生，我哋杂志社真系好有诚意同你合作。鉴于你嘅作品质量，我哋决定按照知名作家嘅最高标准向你支付稿酬——千字二百元港币！你睇呢个条件点样？”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施与恩惠般的自信，仿佛这个价格已是天价，足以让任何内地作家欣喜若狂。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愿看着窗外黄浦江上朦胧的船影，脑中飞快地计算着。千字二百港币，如果通过邮政汇款单人民币结算稿酬不走黑市汇率相当于千字一百六十元人民币左右，在这个内地顶尖作家稿费也不过千字二十元的年代，这确实算得上是“高价”。但，这是香港。是金庸、倪匡、黄易们叱咤风云的地方。
几秒钟后，许愿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陈主任，感谢贵社的认可。不过，二百港币的价格，我无法接受。”
“啊？”陈主任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语气顿时一滞，“许先生，呢个已经系我哋能开出嘅最高……”
许愿打断了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我听说，香港那些知名的武侠大家，譬如金庸先生、倪匡先生，他们的稿费标准早已是千字二千甚至三千港币。我这部《寻秦记》的质量，您已经看过，心中自有评判。它值不值那个价，您也应该清楚。”
他顿了顿，给了对方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抛出自己的条件：“当然，这是我的第一部武侠作品，我不要求立刻与他们平起平坐。但在我心中，千字一千元港币，是一个符合我心理预期的价格。而且，”他特别加重了语气，“重点是，稿酬我只要港币现金，不要人民币结算。我会亲自去香港取款。至于稿费标准的提升，我们可以等第二部作品合作时再谈。”
电话那头的陈主任彻底沉默了。只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千字千元港币！这个内地作家简直狮子大开口！这几乎逼近了一些一线香港作家的水准！还要现金港币！这……
“许…许先生，”陈主任的声音有些干涩，“呢个价格…真系有啲出乎意料。我…我需要同社长同董事会商量一下。明日呢个时候，我再复电话给你，好唔好？”
“可以，我等你消息。”许愿说完，客气地道别，然后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书房里重新归于寂静。
《寻秦记》是他进军香港市场、快速积累资本的关键一步，不容有失。但他更知道这部作品的价值。千字千元，是他基于对未来趋势的判断和对作品质量的绝对自信定下的底线。他必须赌一把。
这一夜，许愿睡得并不踏实。梦境里交错着香港霓虹的闪烁和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第二天，几乎在同一时间，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许愿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许先生！恭喜啊！”陈主任的声音比昨天更加热情，甚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喜悦，“我同社长据理力争，董事会也终于拍板！你提出嘅千字一千元港币稿费，我哋《武侠世界》杂志社——同意啦！”
许愿握电话的手指稍稍收紧，心口一块巨石轰然落地，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不过，”陈主任紧接着说道，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社里有一个硬性要求。《寻秦记》全书预计超过一百六十万字，剩余的一百四十万字，必须在六个月内全部完稿并邮寄到杂志社！平均每个月至少需要交稿二十万字以上！呢个连载进度系死命令，绝对不能断更！许先生，你能否做到？”
六个月，一百四十万字的存稿！对于普通作家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意味着每天需要保持近八千字的恐怖输出量，但是许愿做为文抄公，那算轻松了。
许愿几乎没有犹豫，脑海中闪过《寻秦记》早已烂熟于心的后续情节，沉声应道：“没问题。六个月，一百四十万字，我会准时交付。”
“好！许生果然系爽快人！”陈主任大喜过望，“合同我哋会尽快拟定寄出！预祝我哋合作愉快，《寻秦记》横扫香江！”
“合作愉快。”
放下电话，许愿在书桌前静坐了几分钟。窗外，冬日的阳光终于挣脱了云层，将一抹淡金色投在书桌的手稿上。千字千元港币，一百六十万字，就是一百六十万港币！在这个万元户还是内地普通人梦想的年代，这是一笔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巨款。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寻秦记》带来的，将远不止这些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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