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娜和莉莉离开了这个地方后，原本热闹温馨的家里变得异常冷清、寂静无声；夜幕降临之后更是如此——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单地待在这里一样！每当天一黑下来的时候，齐雨儿只要稍微空闲那么一会儿功夫便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各种纷繁复杂且毫无头绪可言的思绪之中去……有些怀念三人一起围在茶几前喝啤酒吃零食的温暖，可这暖意转瞬就被客厅里的空旷吞噬——冰箱上贴的闺蜜合照还在笑，餐桌上却再也没有三人份的早餐，就连阳台晾衣绳上，也只剩她自己的几件素色衬衫孤零零地晃着。
前几天小娜和莉莉来帮她收拾换季衣物时的喧闹还在耳边回响，如今只剩下挂钟滴答的声响，像在一声声叩问她空荡的思绪。那些被工作和生活挤压的委屈，那些独自面对深夜的孤独，全都趁着这冷清重新冒了头。她猛地抓起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自己泛红的眼眶，指尖在搜索栏里顿了顿，敲下“便宜旅行团 散心”几个字。
单位的年假年底就到期，财务室上周发的提醒邮件她一直存着，总想着“等忙完这阵”，可这阵忙完，身边连个分享清闲的人都没有了。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密密麻麻的推送，“云南5日游仅800元”“川西秘境特惠团，政府补贴直降千元”的标题像霓虹灯一样晃眼，她点进一个销量最高的链接，客服头像秒弹出来，热情得仿佛就在眼前。
“姐，我们这个雨崩村专线特别适合散心！梅里雪山脚下的村子，2025年刚通公路，现在去人还少，能看日照金山和银河呢。”客服发来的图片里，藏式木屋炊烟袅袅，雪山在晨光里泛着金光，一个穿着冲锋衣的姑娘站在神瀑前笑，水珠溅在脸上像碎钻。小娜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摩挲着屏幕上的雪山，那是和钢筋水泥的城市完全不同的风景，干净得能洗透心里的灰。
可看到“800元包含往返交通”的字眼，她又皱起了眉。上周刷到的新闻突然冒出来——“不合理低价游陷阱：低价揽客后强制购物”，里面说这种远低于成本的团，全靠导游带游客买玉买银赚回扣，甚至会把游客扔在购物点不买够不让走。她赶紧翻出那篇新闻重读，对比着客服发来的行程单，果然在“特色体验”下面藏着一行小字：“参观当地民族手工艺品展示中心（约120分钟）”。
手指划到屏幕底端，另一个不起眼的“纯玩小团”链接跳了出来，价格1500元，比刚才贵了近一倍，但行程单上写着“无购物点，含藏式木屋住宿和徒步向导”，备注里还提到可以去“天堂角落”咖啡馆看雪山。她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减去这个月的贷款，刚好够支付团费，剩下的钱还能买件轻便的冲锋衣。
正犹豫着，客服又发来消息：“姐，今天下单送氧气瓶和登山杖，明天就涨价了！雨崩村现在修路，以后游客肯定多，再不去就没这原始味儿了。”小娜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想起昨天在阳台晾衣服时，看见楼下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眼神空洞得像没装灵魂。她不想再过这样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哪怕只是十天，也要去看看不一样的天空。
她退出低价团的对话框，点开那个纯玩小团的客服界面，先问了三个问题：“旅行社有正规资质吗？行程里的住宿能提供具体名称吗？徒步路线会不会有安全保障？”客服很快发来营业执照照片，还有木屋民宿的实景视频，说向导都是有五年以上经验的当地人，会提前确认天气情况。
放下手机去翻衣柜，找出压在最下面的运动鞋，鞋边还有去年爬山时沾的泥渍。她突然笑了，那时还是和朝阳还有冬瓜去露营，三个人累得瘫在草地上，说以后要一起去看真正的雪山。现在虽然只剩她一个人，但约定好的风景，总该有人去看。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纯玩团客服发来的确认信息：“已为您预留名额，请尽快签署电子合同。”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合同仔细核对每一条条款，把“无强制消费”“住宿标准”等关键信息截图保存，然后按下了“确认”键。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动窗帘露出一角蓝天。齐雨儿把手机揣进兜里，开始收拾行李——几件速干衣，一瓶防晒霜。她不知道这次旅行能不能治好心里的空荡，但她知道，当车轮驶出这座熟悉的城市时，那些胡思乱想，总会被沿途的风景一点点吹散。而雪山的阳光，正等着照亮她脚下的路。
02
清晨六点，齐雨儿拖着半旧的行李箱站在机场航站楼，手机里旅行社发的集合信息被她翻来覆去看了五遍——“早六点半，3号门旁‘云游天下’导游旗处集合”。她攥着打印好的行程单，目光在来往的人流中扫过，各式各样的导游旗此起彼伏，却唯独没有那面印着“云游天下”的蓝色旗帜。
六点二十五分，手机依然安静。齐雨儿终于按捺不住拨通导游电话，听筒里却只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她心头一紧，赶紧点开航旅纵横App尝试线上值机，屏幕却弹出“离航班截关时间过近，无法线上办理”的红色提示。抬头望见值机柜台前蜿蜒的长队，她拉起行李箱就往优先通道跑，向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对方无奈地摆手：“您的航班还有四十分钟停止办理，现在排队肯定赶不上了，只能去晚到旅客柜台试试。”
当她气喘吁吁跑到晚到柜台时，电子屏上“停止办理”的字样刚好亮起。值机员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递来一张便签：“去航司服务台问问改签吧，按规定非自愿改签能优先安排航班。”齐雨儿刚转身，就撞见一个举着蓝色旗帜的中年男人匆匆跑来，胸前的工作牌写着“导游老周”。“姑娘对不起对不起！路上爆胎了，手机也没电关机了！”老周擦着额头的汗，从包里掏出充电宝往手机上插。
两人赶到航司服务台时，最早的后续航班也要到下午两点。老周不停向工作人员致歉，说明是导游失误导致旅客误机，最终凭借旅行社出具的证明，顺利办理了免费改签手续。拿到新登机牌时，齐雨儿悬着的心刚放下一半，机场广播突然响起：“前往丽江的mU5728次航班因航路天气原因，预计延误至傍晚六点起飞，具体时间请关注机场通知。”
“这可咋整……”老周挠着头，从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姑娘你先别急，我跟旅行社汇报一下，咱们先找个地方歇着。”齐雨儿坐在候机楼的长椅上，打开那本《小王子》，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邻座的阿姨见她情绪低落，主动搭话：“也是去云南散心？我上次去雨崩，光路上就耽搁了两天，可到了地方看见雪山，啥烦心事都忘了。”
下午四点，mU5728次航班的延误通知再次更新，起飞时间推迟到晚上八点。齐雨儿和老周凑在航司自助改签机前，尝试查询是否有更早的备选航班，屏幕上却显示后续航班均已售罄。老周联系的当地民宿老板发来消息，说预留的房间会一直保留，还特意叮嘱“雨崩夜里凉，到了给你们留着酥油茶”，这才让齐雨儿的心情稍稍平复。
傍晚七点五十分，当齐雨儿终于通过安检走向登机口时，又被广播告知航班因目的地机场降雨，起飞时间再次顺延至凌晨零点。候机楼里的人渐渐稀少，老周买来了热乎的盒饭，歉疚地说：“这次是我失职，到了雨崩我多给你安排些小众观景位，保证不耽误你看日照金山。”齐雨儿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突然想起出发前卓玛说的“神山会等有心的人”，默默把抱怨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直到第二天清晨五点，齐雨儿乘坐的航班才在丽江三义机场降落。走出舱门时，湿润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手机里弹出民宿老板的消息：“扎西已经在机场外等你们了，车上有热水和厚外套。”她回头看了眼同样满眼红血丝的老周，突然觉得这一路的波折，或许都是神山给她的考验。当扎西举着写有她名字的纸牌走来时，远处的天际已泛起微光，她知道，属于自己的雪山之旅，终于要开始了。
03
从机场到雨崩村又是四个小时的车程，齐雨儿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前一晚在机场候机楼硬凑的三小时睡眠，根本抵不住连日奔波的疲惫，脑袋里嗡嗡作响，连扎西介绍沿途风景的声音都变得模糊。抵达民宿时已是上午十点，卓玛端来的酥油茶她只喝了两口，就被老周催着带上登山装备出发——“今天天气好，咱们赶去神瀑，刚好能赶上中午的阳光。”
刚开始的路还算平缓，石板路两旁是挂着经幡的松树，可越往上走，山路越陡峭，海拔也渐渐升高。齐雨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每走一步都觉得腿上绑了沙袋，昨晚没卸的妆容早被汗水晕花，黏在脸上格外难受。她抬头望向前方，通往神瀑的石阶还在蜿蜒向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线，而同行的团友早已拉开一段距离，扎西正站在不远处回头朝她挥手。
“我……我走不动了。”当又一阵眩晕袭来时，齐雨儿终于撑着登山杖停下脚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弯腰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累，而是委屈——为机场的慌乱，为航班的延误，为自己连一场期待已久的徒步都坚持不下来。她原本以为雪山能治愈一切，可此刻，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包裹。
扎西赶紧折回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便递过一瓶温水：“没关系，雨崩的路不催赶，不想上就往回走，安全最重要。”齐雨儿点点头，没敢抬头看扎西的眼睛，转身就往山下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没心思擦，任由冰冷的山风刮过脸庞，像无数根细针在扎。风声里夹杂着经幡飘动的声响，可她只觉得刺耳，那些积攒了一路的情绪，全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费脚力，齐雨儿走得跌跌撞撞，哭到后来连声音都发不出，只剩肩膀在不停颤抖。山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眼睛生疼，脸上的泪水被风干又被新的泪水覆盖，反复几次后，皮肤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紧绷。等她终于走回民宿时，太阳已经西斜，两个小时的风吹泪打，让她连笑一下都觉得脸颊牵扯着疼。
卓玛见她脸色苍白地进门，赶紧拉她到院子里的火塘边坐下，一摸她的脸就皱起了眉：“傻姑娘，哭的时候怎么不擦眼泪？这高原的风最烈，能把皮肤吹伤的。”齐雨儿对着镜子一照，瞬间红了眼——脸颊和鼻梁又红又肿，用手轻轻一碰就疼得吸气，眼角的皮肤甚至已经开始脱皮，原本的妆容花成了一团糊，显得格外狼狈。
“别怕。”卓玛转身进了屋，很快端来一碗温热的酥油茶，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罐淡黄色的膏体，“这是阿妈用酥油和雪菊做的膏子，抹在脸上能缓解。”她舀出一点膏体，轻轻涂在齐雨儿的伤处，冰凉的触感让疼痛减轻了些。卓玛坐在她身边，慢慢说着村里的事：“我们藏族人说，眼泪是心里的水，流出来就好了，但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神山也希望你好好的。”
齐雨儿捧着温热的酥油茶，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脸上的疼痛渐渐消散，心里的郁结也松动了些。她想起下山时看到的风景——漫山的格桑花在风中摇曳，松鼠从树干上窜过，远处的雪山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或许，雪山的治愈从不是一蹴而就，那些不期而遇的挫折，也是旅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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