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工业脉络,律法之基
大战的创伤尚未完全愈合,黑山坳却已如一头苏醒的巨兽,在胜利的余烬中昂首挺立。击败阿古拉时缴获的百匹战马喷着响鼻,马鬃上还沾着荒原的沙砾;五十具完好的牛皮甲在阳光下晾晒,甲片上的血痂已被刷洗干净,泛着暗哑的光泽;蛮族囤积的数十车粮草堆成小山,麦粒饱满,粟米金黄 —— 这些战利品像一剂强心针,注入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让原本沉寂的山谷重新焕发生机。
枯木逢春,死地复生。流民们不再躲躲闪闪,拖家带口而来,孩童的啼哭、妇人的交谈声混着车马的 “轱辘” 声,在黑山坳入口汇成热闹的人流;连深山里那些常年闭塞、只知耕猎的山民,也扛着磨得发亮的锄头,揣着用麻布包好的干粮,翻山越岭前来投奔,他们的草鞋上还沾着泥点,眼中却满是期待。
林烨立于了望塔上,寒风拂过他的衣襟,带着煤烟与草木的混合气息,目光却如炬。他望着山下人影穿梭、车马往来,心中却异常清醒:铁与火的胜利只是序章,真正能让黑山坳在北境扎根、立身、成势的,是工业的脉动与律法的基石。没有轰鸣的工坊,再强的武力也会因缺粮少械而衰败;没有公正的律法,再多的人口也会因分配不均而离散 —— 这两者,缺一不可,否则一切不过是沙上筑塔,终将倾覆。
资源整合的号角,从南境的煤坑最先吹响。
依据山鹰部那卷边角磨损、墨迹斑驳的地图 —— 地图上用兽血画着简易的山脉标记,边缘还缝着几块补丁,加上勘探队半个月翻山越岭、用罗盘定位的结果,南境三十里外,一处隐于深谷的优质煤坑终于露出了真容。黑色的煤层如龙脊般嵌在灰褐色的岩壁之中,用镐头轻轻一敲,便簌簌落下细碎的煤块,凑近闻能嗅到淡淡的硫磺味,点燃时火焰湛蓝,热力足以熔铁锻钢。这不仅是取暖的燃料,更是驱动工业运转的血液。
林烨当即下令:设防、开采、运输同步推进。赵铁柱率二十名精锐小队沿矿道布防,每隔五十步设一岗亭 —— 岗亭用原木搭建,顶部覆盖茅草,亭中架设改良弩机,箭矢上弦,弩臂还缠着防滑的麻布,士兵昼夜轮值,篝火在亭外燃烧,防备残匪与夜间出没的野狼。矿工们在老周头的带领下,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臂膀,喊着 “一、二、嘿哟” 的号子,挥镐凿岩,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煤块上瞬间蒸发。煤块装入特制的木车 —— 车斗两侧加了挡板,防止煤块掉落,由两匹健马拉动,沿着新修的碎石路,缓缓驶向黑山坳。
那条路,是林烨亲自主持修建的 “北境第一道”—— 以夯土为基,每层夯土都用石碾反复压实,表面铺着筛选过的碎石,宽可并行两车。车轮碾过,发出 “轱辘轱辘” 的声响,载着黑亮的煤炭,也载着黑山坳的希望。它不仅是运输线,更是黑山坳向外延伸的血管,将资源与生机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
水力的应用,在石小树手中被推至新的高峰。
第二座、第三座巨型水轮,在溪流最湍急的河段巍然矗立 —— 水轮直径逾三丈,轮辐用硬木制成,外侧裹着铁皮,叶片上还刻着导流的纹路,转动时 “哗啦啦” 溅起水花,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它们不再是孤零零的机械,而是整个工业体系的心脏,驱动着一座座悄然崛起的工坊:
上游水轮,连接矿石粉碎机 —— 巨大的石碾直径丈余,在水力带动下 “轰隆” 转动,石碾与石槽间的缝隙精准控制,将运来的铁矿石、铜矿石碾成均匀的细粉,再通过木槽送入熔炉冶炼。从前靠人工锤碎矿石,一日仅能处理十车,如今效率翻倍,熔炉的火焰也因矿石粉末更易燃烧而愈发旺盛;
中游水轮,驱动精密木工机床 —— 林烨亲手绘制的图纸摊在机床旁,纸上用炭笔标注着齿轮组与滑轨的尺寸,齿轮的齿数、滑轨的间距都精确到分。原木被卡入机台的固定装置,随着水力驱动的滑轨缓慢移动,上方的木锯如利刃般精准切割,很快便裁出笔直的梁柱;若换上榫卯刀具,还能自动凿出严丝合缝的榫头。昔日三名木匠耗时一日的活计,如今一个时辰便可完成,木匠们围着机床,啧啧称奇:“这玩意儿比十个老手艺人还管用!”
下游水轮,则带动巨型砂轮 —— 砂轮用特殊的砂岩制成,边缘用铁圈固定,飞旋时如银月悬空,“嗡嗡” 的声响在工坊外都能听见。磨刀师傅将钢刀贴在砂轮上,火星四溅,落在地面的铁屑很快堆成小堆,刀刃打磨得锋利到能映出人影;磨犁铧时,粗铁坯在砂轮的摩擦下迅速变得光滑锐利,村民们围在工坊外,踮着脚往里看,不时有人高声问:“师傅,啥时候能分到新犁?开春还等着耕地呢!”
林烨仍在灯下伏案绘图。烛光摇曳,映得他眼底满是专注,笔下的机床草图愈发复杂 —— 曲轴的弧度、连杆的长度、传动带的材质,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他想用水力驱动锻锤,设计出能自动起落的机械结构,彻底解放人力。石小树站在一旁,看着图纸,眼睛发亮,手指在图纸上轻轻比划:“少爷,若这水力锻锤成了,咱们一天能锻出百把钢刀,甚至能造出您说的‘火炮’—— 到时候,蛮族再敢来犯,咱们直接用火炮轰!”
铁匠铺的炉火昼夜不熄,锻锤 “哐当哐当” 的敲击声,与水轮的 “吱呀” 转动、机床的 “嗡嗡” 轰鸣交织成一片,宛如一首从荒原深处升起的工业序曲。黑山坳的工业血脉,正顺着溪流奔涌,越来越强劲,越来越清晰。
“光有钢刀和粮食还不够。” 林烨在议事堂召集萧月瑶、陈胥、忠伯,桌上摊开数张写满字迹的纸,纸边还沾着墨渍,“以前人少,靠《黑山坳规》那十条简单的约定还能管得住;现在人多了,有矿工、有工匠、有商人,还有归附的山寨、流民聚落,成分复杂。再靠人治,靠情面,迟早要乱 —— 必须立一部明确的律法,让所有人都知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犯错了要受什么罚。”
萧月瑶拿起纸页,细细翻看,指尖划过 “偷窃”“斗殴” 等条目,点头道:“林兄所言极是。旧规太简,譬如‘偷窃者罚’,可偷一把刀与偷一袋粮,情节轻重不同,若都按同一标准处罚,如何服众?律法,须明细则,定轻重,分等级,才能立信于民。”
于是,一场关乎秩序构建的行动悄然启动。
萧月瑶主理条文起草,她将旧朝律法中 “轻徭薄赋”“公正断案” 等可取之处摘出,结合黑山坳 “人人劳作、按分分配” 的事情,去繁就简,用通俗的白话书写,避免晦涩的文言;陈胥则带着两名文书走访工坊,坐在铁匠铺的门槛上,听工匠们抱怨 “有人偷懒却拿同样工分”,记下雨雪天 “误工期是否扣工分” 等细节,细化 “工分核算”“工匠职责” 等条款;忠伯则拄着拐杖,深入周边村落,坐在村民的土炕上,询问 “田亩分配按人头还是按劳力”“婚嫁纠纷中彩礼如何处置”“老人赡养责任怎么划分” 等民生细事,将村民的意见一一记录在小册子上。
三人夜以继日,耗时半月,终成《北境暂行管理条例》。条例共五十七条,分 “执政、民生、工产、司法、奖惩” 五卷,用毛笔工整书写在羊皮纸上,再由工匠镌刻于广场中央的巨木之上 —— 巨木是从深山砍伐的百年橡树,直径逾三尺,高逾丈许,表面打磨光滑,刻字后用红漆涂抹,字迹醒目,远远便能看见。凡识字者可自读,不识字者亦可请训导所的学子念诵,广场上每日都围着不少人,听得格外认真。
条例核心如下:
执政会议
林烨任主席,萧月瑶(掌文书律法)、赵铁柱(掌军事防御)、张猛(掌治安司法)、陈胥(掌民生工产)、忠伯(掌教化老幼)为成员,每月初一召开会议,掌最高决策与执行,重大事项需五人以上同意方可实施。
五司分治
军工司:林烨直管,赵铁柱协理,统管武器研发、生产、军械库,工匠需登记造册,武器出入库需双人核对签字;
民政司:忠伯与陈胥牵头,掌户籍登记(凡归附者需登记姓名、籍贯、技能)、田亩分配(按劳力分配,每户最多三十亩)、粮赋征收(年成好时收一成,灾年免征)、物资调度(粮食、布匹优先供应老弱与工匠)、基建修缮(道路、房屋定期维护);
商务司:由萧月瑶举荐的商队管事李老三执掌,负责对外贸易(与山鹰部、青石镇的交易需记录明细)、物价调控(禁止囤积居奇,粮食、盐铁价格需公示)、物资采购(短缺物资需提前报备);
司法卫:张猛统领,独立执法,管治安巡逻(每日分三班,覆盖黑山坳及周边村落)、案件调查(偷窃、斗殴等案件需三日内立案)、刑罚执行(根据情节轻重,分罚役、流放、死刑)、军纪维护(士兵违纪与平民同罪,不搞特殊);
训导所:林烨兼所长,孙小树(原少年阿牛,已改名)协理,教孩童识字算数(每日上午授课)、授工匠技艺(下午开设铁匠、木工课)、导民众思想(定期讲解律法,普及安全知识)。
权利与义务
所有归附者,不分出身,均可获得土地(按劳力分配)、工坊就业机会(按劳取酬);
劳动满工时(每日辰时到申时,共八个时辰),计 10 “工分”;立战功(杀蛮族、护粮队等),记 50-200 “功勋”;工分可换粮食、布匹等物资,功勋可换武器、优先选房等特权;
偷窃者,赃物如数赔偿,再按赃物价值罚 10-100 工分,情节严重者(偷武器、粮食)罚役于矿场 1-3 个月;
背叛者(通敌、泄露军情),流放千里,永不录用,家产充公;
渎职致重大损失者(如官员贪污、工匠造劣质武器),视情节轻重,罚役 1-6 个月或革职,永不复用;
若有冤屈,可向司法卫申诉,或直接呈交执政会议,三日内必有答复,不得推诿。
巨木立起那日,广场人山人海。老周头让孙子踩着自己的肩膀,念条例中 “工分换粮食” 的条款,听到 “多劳多得,不欺老弱” 时,他抹了把脸,声音微颤:“以前在老家,做工看地主脸色,做得多还可能被克扣粮;如今黑山坳有规矩护着咱,干多少活拿多少粮,踏实,真踏实!”
一名曾偷过半袋粮食的青年,低着头站在巨木前,手指攥着衣角,鼓起勇气问巡逻的张猛:“张头领…… 我以前犯过错,被罚过役,如今好好干活,能算工分不?能和大家一样分新犁不?”
张猛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周围的人:“条例上写得明明白白 —— 知错能改,既往不咎。只要你肯干,每日满工时,工分一分不少;开春分犁,也按工分多少排队,和其他人一样。黑山坳的规矩,对所有人都一样,不看过去,只看现在。”
人群一片静默,随即爆发出低低的掌声,有人还轻声议论:“这规矩好,不偏不倚!”“以后过日子,心里有底了!”
这不仅仅是一块刻着字的木头,它是混乱时代的终结,是人治向法治的跨越。从前丢了东西,只能自认倒霉,连找谁理论都不知道;如今有司法卫调查,有条例可依,犯了错的人跑不了,受了冤的人能伸冤。从前分配粮食,靠管事凭心情,多的多拿,少的少得;如今工分透明,每月公示,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没人敢私吞。
秩序,正在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方式,扎根于这片曾经的流放之地。孩童在训导所里学习 “公平” 二字,工匠在工坊里按图纸造器械,农民在田埂上规划春耕 ——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脸上的迷茫被坚定取代,眼中的不安被希望填满。
黑山坳,已非昔日流民避难之所。它正在从一个依险而守的武装集团,向一个具备国家雏形的政治实体悄然蜕变。
工坊林立,炉火不熄,水力机床的 “嗡嗡” 声、锻锤的 “哐当” 声昼夜不断;道路延伸,车马不绝,运煤的木车、送粮的马车在 “北境第一道” 上来来往往;儿童在训导所里朗读书籍,声音清脆;妇女在纺织坊里织出细密布匹,布匹上还绣着简单的花纹;老者在医馆接受草药调理,郎中仔细为他们把脉 —— 这不再是一个只为生存而战的据点,而是一个有生机、有秩序、有未来的家园。
夜晚,工坊的灯火如星火燎原,照亮北境的寒夜,也照亮人心中的希望。林烨立于新修的观政台上,望着这片热土,晚风拂动他的衣袍,带着工坊的煤烟味与田埂的泥土香。萧月瑶缓步而来,手中捧着刚统计好的户籍册,轻声道:“制度已立,根基已固。归附人口已超五千,工坊日产钢刀五十把、犁铧百个,粮食储备够半年之用。林兄所图,已不止北境。”
林烨微微一笑,目光越过连绵的群山,投向南方 —— 那里有繁华的帝都,有腐朽的朝廷,也有无数像黑山坳一样渴望秩序与希望的百姓:“律法如骨,支撑起秩序;工业如血,提供生机;民心如魂,凝聚力量。三者俱备,方有真正之‘国’。下一步,是让这火种,燃遍北境的每一个角落,乃至…… 南下,让更多人知道,这世上,不止有苛政与战乱,还有公平与希望。”
风起,雷霆山峰旗在夜空中猎猎作响,红色的旗帜上,黑色的齿轮与长枪图案格外醒目,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黑山坳,已非昔日流放之地。它正以铁与法为基,以民与智为魂,悄然铸就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 一个属于普通人的、有秩序、有尊严的新时代。
(第三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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