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夜雨带来的并非只有新案的线索，更在两人心间划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让某些被理智层层包裹的东西，悄然探出头来。
乔楚生根据白婉清提供的文件，迅速部署了秘密调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先从外围入手，亲自带人摸排那几个皮包商行的底细。这类调查往往需要在鱼龙混杂的暗巷与码头之间穿梭，环境复杂。
这日黄昏，乔楚生刚从一条堆满货箱的巷子里出来，身上还沾着调查时蹭上的灰尘。他习惯性地绕路经过白家银行所在的那条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角，却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婉清正站在街边，似乎是在等黄包车。她穿着一身藕荷色旗袍，臂弯里搭着件薄呢外套，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清丽的侧影，与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和灰扑扑的街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几乎是同时，乔楚生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异常——两个穿着短打、眼神闪烁的男人，正一左一右，状似无意地从不同方向朝白婉清靠近，手都揣在怀里，形迹十分可疑。
心脏猛地一沉！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是因为她发现了那些合同？
没有时间细想，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乔楚生如同蛰伏的猎豹，骤然加速，几步便穿过街道，在那两个男人距离白婉清仅剩几步之遥时，猛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白婉清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踉跄一下撞入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熟悉的、带着淡淡烟草和皂角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她惊愕抬头，只看到乔楚生紧绷的下颌线和骤然冷厉如刀的侧脸。
“别动，跟我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手臂护在她身侧，力道之大，让她几乎没有挣脱的余地。
那两个男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动作一顿，交换了一个阴狠的眼神。
乔楚生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护着白婉清，迅速退向银行大门的方向，同时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钉在那两人身上，带着清晰的警告和威慑。
那两人似乎衡量了一下形势，终究没敢在银行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悻悻地瞪了乔楚生一眼，迅速混入人群消失了。
直到退入银行明亮的门厅，感受到室内安全的气息，乔楚生紧绷的肌肉才略微放松，但护着白婉清的手臂却没有立刻松开。
“没事了。”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白婉清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那一刻的惊险，乔楚生骤然出现带来的冲击，以及此刻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胸膛传来的温热……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让她心跳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有力而稍快的心跳，隔着衣料，与她自己的共振。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动了动，却发现他的手臂箍得很紧。
“乔探长……”她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微颤。
乔楚生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逾矩，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臂，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他轻咳一声，掩饰着方才那一瞬间失控的尴尬，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在她脸上，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刚才那两个人，形迹可疑，可能是冲着你来的。”他解释道，眉头紧锁，“你最近出入一定要小心，尽量让人接送。”
白婉清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丝，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刚才的情形她也察觉到了危险。
“是因为那些合同？”她抬眸看他，眼神恢复了清明。
“十有八九。”乔楚生脸色凝重，“对方比我们想的更警觉，或者说，银行内部可能也有他们的眼线。你动了那些旧合同，他们察觉了。”
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心头那股因后怕而升起的怒火与担忧交织在一起，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严厉：“以后发现这种线索，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要独自行动，太危险了！”
这话带着明显的关心，甚至有些逾越身份的管束意味。
若是平时，白婉清定会冷下脸来回敬一句“不劳乔探长费心”。但此刻，看着他眼中未褪的紧张和额角因刚才急速行动而渗出的细密汗珠，那些带刺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低声道：“知道了。”
这难得的顺从，让乔楚生怔了怔，心头的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我送你回去。”他语气不容拒绝，补充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案子的需要。”
这一次，白婉清没有反对。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坐在汽车后座，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方才巷口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放——他毫不犹豫将她护在身后的宽阔背影，他手臂传来的坚定力量，还有那一刻，彼此贴近时，无法忽略的悸动。
乔楚生握了握拳，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揽住她肩膀时，那纤细而柔软的触感。一种陌生的保护欲和更深处的情感，在这一刻，清晰地破土而出，再也无法忽视。
原来，有些本能，早已超越了理智的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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