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遇刺这事儿，就像往古井里扔了块石头，在长安城暗流里荡开一圈波纹后，很快就被更大的乱子盖过去了。金吾卫在街上查得更严了，可刺客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着人。李白他们仨没事人儿似的回了住处，对外只说是碰上了小毛贼，没声张。
但李白自己身体里头的情况可不妙。右臂里那个“蚀骨剑骨”不受控制地爆发了一次，虽然当时解了围，可也像大坝开了口子，让那股阴邪劲儿更凶地啃咬他的经脉。胳膊骨头深处的剧痛和麻木感一直没消停，连运转“太虚剑心”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顺溜。杜甫连着几天给他扎针，吴指南也用玄冰真气帮他压了几次，可效果越来越差。
“这伤不一般呐，是怪力钻进身体，扎根在骨头里了。”一位贺知章悄悄请来的、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太医，仔细看过李白右臂后，摇着头叹气，“老头子我只能开点安神止痛、补补身子的药方，暂时缓缓疼。要想根除……难，太难了！”他写了方子，留下几句“好好静养，千万别再乱动真气”的嘱咐，就提着药箱赶紧走了，好像不想沾上这麻烦事。
院子里头的气氛，因为这诊断结果，更加沉重了。
就在大伙儿都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封用火漆封好、带着淡淡兰花香气的精致请帖，被一个穿着太监衣服、脸却很生的小太监，悄没声儿地送到了李白手里。帖子上没写名字，只画了朵精致的并蒂莲。
“宫里来的？”吴指南警惕地盯着那小太监走远的背影。
李白拆开帖子，里面就短短一行字，字迹秀气：“听说你受伤了，心里很担心。明天上午巳时，兴庆宫沉香亭北边，牡丹开得正好，愿意来一起看看吗？”
没留名字，可那并蒂莲的花纹和这含蓄的邀请，已经表明了是谁——贵妃杨玉环。
“她这时候请你去看花？”杜甫一脸疑惑，“宫里最近因为皇上身体不好，气氛怪怪的，贵妃这么做，恐怕不简单。”
李白盯着那朵并蒂莲，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贵妃和皇上感情一直很好，可最近皇上像变了个人，沉迷炼丹吃药，肯定和太阴阁脱不了干系。贵妃这次约他，是单纯关心呢，还是别有用心？又或者……她自己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机会。”李白收好帖子，眼神变得清明，“说不定能从贵妃嘴里，打听到点宫里头的真实情况。”
第二天，兴庆宫，沉香亭。
这地方虽然在皇宫里面，倒挺清静。亭子楼阁挨着水，种满了奇花异草，牡丹尤其多。正好是开花的时候，各色牡丹争奇斗艳，富贵雍容，和亭台水榭配在一起，好看极了。
李白被一个小太监领着，穿过重重花间小路，到了亭子北边。只见贵妃杨玉环一个人，靠着栏杆站着。她没穿华丽的宫装，只一身淡雅的月白衣裳，脸上也没多施粉黛，头发松松挽着，正望着池塘里一对戏水的鸳鸯发呆。阳光穿过花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少了点平日母仪天下的华贵，多了几分清丽和淡淡的忧愁。
听到脚步声，她慢慢转过身来。那张脸依旧美得倾国倾城，可眉宇间那抹散不开的忧色，还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都没逃过李白锐利的眼睛。
“李居士。”贵妃轻轻点头，声音柔柔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听说你前天遇袭受伤了，玉环心里实在挂念。宫里御医虽多，可不如你身边人知根知底，贸然叫你来反而不好，所以冒昧请你到这儿，希望你别见怪。”
“娘娘挂心，李白感激不尽。”李白拱手行礼，目光平静地看着贵妃，“一点小伤，劳娘娘费心了。”
贵妃轻轻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她让左右侍从都退下，亭子里就剩他俩。她走到一株开得正盛的“姚黄”牡丹前，手指轻轻摸着花瓣，轻声说：“皇上以前，最喜欢在这儿和我赏花谈诗，说说笑笑。可近来……皇上专心修道，服食丹药，看着是精神头不错，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但眼神时常发飘，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有时候连我都觉得陌生。”
她抬起头，看着李白，美丽的眼睛里带着真切的担忧和一丝无助：“居士是世外高人，见识广。玉环想问，那丹药……真能延年益寿吗？而不是……伤害身体？”
李白心里一动，贵妃果然不是完全被蒙在鼓里。他想了想，谨慎地回答：“回娘娘，是药三分毒，何况那些来路不明的丹药，成分难说。要说养生，顺其自然，清心寡欲，才是正道。硬用药石催发，恐怕像大火烧油，看着一时旺盛，其实伤了根基，后患无穷。”
贵妃听了，眼神一暗，显然李白的回答印证了她心里的担忧。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素白的丝帕。丝帕一角，用细细的金线银丝，绣着那枚精致的并蒂莲。
“这帕子是玉环亲手绣的，用海外来的奇香熏过，能安神静气。”她把丝帕递给李白，目光恳切，“居士为皇上、为这长安城，暗地里多次周旋，劳心劳力，玉环没什么能报答的。这帕子或许能帮你定定心神，缓解伤痛，请一定收下。”
李白微微一愣，接过丝帕。入手又软又滑，那淡雅的香气钻进鼻子，果然觉得因为剑骨躁动而有点烦乱的心神一下子清明了，连右臂隐隐的疼痛似乎都轻了一点。这熏香，还真能压住“蚀骨剑骨”的躁动！
“多谢娘娘厚赐。”李白郑重地把丝帕收好。
贵妃看着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几乎听不清：“玉环虽然住在深宫里，也不是完全糊涂。最近宫里怪事不少，那个献丹药的‘真人’行踪诡秘，身边好像有妖人围着。居士……千万小心。”她的话里，带着明确的警告，也表明她并非完全被控制，甚至可能自己也在暗中调查。
李白心里明白了，点头道：“娘娘放心，李白明白。”
就在这时，贵妃忽然用袖子掩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脸色有点发白，额角似乎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娘娘凤体不舒服？”李白关切地问。
“没事，老毛病了，可能是最近操心太多……”贵妃摆了摆手，气息有点不稳。
李白目光一凝，运转“太虚剑心”仔细察看，隐隐感觉到贵妃的经脉里，有一股非常微弱、却异常阴寒的怪气在流动，和她本身丰盈旺盛的生机格格不入，像是某种……潜伏的蛊毒或咒术？虽然不致命，却在悄悄损耗她的元气。
是太阴阁的手段！用来监视，甚至必要时候控制这位对皇上影响极大的贵妃？
他脑子飞快转着，悄悄并起手指像剑一样，体内《青莲剑典》的功力流转，把刚刚领悟、带着一丝破除邪气意味的 **「霓裳破蛊」** 剑意，聚在手指尖。他假装给贵妃指点旁边一株罕见的“青龙卧墨池”牡丹，指尖像是无意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清凉剑气，像春风拂过，轻轻扫过贵妃身边。
这缕剑气不是攻击，而是像最高明的医生，用它蕴含的勃勃生机和净化之力，轻柔地梳理过贵妃有些滞涩的经脉。
贵妃身子轻轻一颤，只觉得一股温和舒服的气流瞬间流遍全身，盘踞在体内的那股阴寒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大半，胸口的烦闷和额角的晕眩也跟着消失了，气色眼看着就红润起来。她惊讶地看向李白，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感激。
“居士……”
“这花叫‘青龙卧墨池’，颜色内敛，香气清幽，有安神静心的效果，娘娘以后可以多来看看。”李白收回手指，像没事人一样说道，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碰巧。
贵妃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李白是在暗中帮她。她深深看了李白一眼，眼神复杂，有感激，有震撼，更有一种在深宫倾轧和巨大阴谋里，难得遇到知己和帮手的触动。那目光，超越了简单的欣赏，包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基于共同秘密和困境的信任与情谊。
“多谢居士指点，玉环记下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依赖。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赏花的事，便默契地结束了这次见面。贵妃在侍女的簇拥下离开，临走前，又回头看了李白一眼，目光深沉。
李白握着袖子里那方还带着余温和异香的丝帕，望着贵妃远去的背影，心里没什么别的念头，只有更深的凝重。贵妃的警告和她体内潜伏的阴寒气息，都说明太阴阁对皇宫的渗透已经很深了。丝帕能暂时缓解剑骨的躁动，却不是治根的法子。
前面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在这深宫之中，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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