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喜悦尚未完全沉淀，来自北方邺城的使者去而复返，再次抵达零陵。与上次带着“嘉勉”与“赏赐”不同，这次魏公曹操的使者，态度明显多了几分审慎与施压的意味。
使者依旧是上次那位，姓董，面容精干，言辞犀利。他再次被引入行台正厅，林越端坐主位，蔡文姬、大乔、王统领等核心人物分列左右，气氛比上一次更为凝重。
“林城主，别来无恙。”董使者拱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魏公对城主上次的回信颇为挂心，特命下官再来询问，关于‘归心王化，接受册封’之事，不知城主与贵国臣民，商议得如何了？”
林越神色平静，心中却是一凛。曹操果然没有给他太多拖延的时间。
“有劳魏公挂念，董使者辛苦。”林越缓缓开口，“此事关乎国体，牵涉甚广，我国上下仍在谨慎商议之中。毕竟，华国新立，律法制度、官员任免皆与旧制颇有不同，仓促决定，恐生内乱，反为不美。还望使者回复魏公，再宽限些时日。”
董使者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林城主，魏公坐拥中原，带甲百万，威加海内，四方宾服。如今念及城主治理荆南不易，方予册封，以示恩宠。此乃莫大荣光，亦是保全之道。城主若再三推诿，恐寒了魏公之心，亦令天下人误解城主……有不臣之意啊。”
这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已是昭然若揭。厅内王统领等人脸色微变，手不自觉地按向了腰间的剑柄。
蔡文姬见状，适时开口，声音清越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董使者此言差矣。我华国虽僻处荆南，然上下一心，保境安民，内修德政，外结睦邻，从未有不臣之举。魏公雄才大略，想必亦能明察。所谓册封，乃两国之交，需两厢情愿，互利共赢，岂能强求？若因我国需时间厘清内政便视为不臣，岂非有失魏公海纳百川之气度？”
她巧妙地将“归心王化”的附属关系，偷换概念为“两国之交”，既维护了华国的尊严，又将压力推了回去。
董使者目光转向蔡文姬，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没料到这位看似温婉的女子言辞如此犀利。他正要反驳，大乔又接口道：“使者远来辛苦，想必也看到了我零陵风貌。我华国与民生息，致力于耕战之事，所求者，不过是境内百姓安宁。无论是与南疆蛮族盟约，还是推行新法，皆为富国强民，并无意与北地为敌。还望使者将此番诚意，转呈魏公。”
一个绵里藏针，一个示弱表诚，配合默契。
董使者看着林越身边这两位气质不凡、言辞得当的女子，又瞥了一眼厅外隐约可见、甲胄鲜明、气息沉稳的护卫，心知单凭口舌之利难以压服对方。他话锋一转，提出了另一个看似“合作”的提议：
“既然城主言及需时间厘清内政，魏公亦非不通情理之人。不过，魏公近日正欲征讨不臣，军中需大量精良军械，尤其是强弓硬弩。闻听华国匠作之术精良，所制弩箭颇为犀利。魏公愿以重金，或以北地良马、战具相换，求购华国弩箭五千具，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图穷匕见！这才是曹操真正的意图之一！要么臣服，要么就拿出实实在在的“诚意”——交出核心军工技术或产品，既能增强曹军实力，也能试探华国的底线，甚至可能借此窥探华国的军工机密。
厅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明白，这弩箭绝不能卖！锰钢弩是华国目前保持军事优势的关键之一，岂能资敌？
林越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承蒙魏公看得起，然我华国小国寡民，所制军械仅堪自保，产能有限，工艺亦粗糙，恐难入魏公法眼。且国内防务亦需装备，实难抽调如此巨额数量。再者，军工制造，乃国之重器，轻易外售，恐惹非议，于魏公声誉亦有碍。还望使者见谅。”
他一口回绝，理由充分，滴水不漏。
董使者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林城主，这可是魏公的诚意！莫非城主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还是说，城主口称无意与北地为敌，实则暗中积蓄，另有所图？”
这话已是极其严厉的指责。
林越霍然起身，目光如炬，直视董使者，一股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气势自然流露：“董使者！华国立足于此，靠的是自身勤勉，百姓拥戴，而非仰人鼻息！魏公之意，林越心领。但华国之内政外交，自有法度，不劳他人指摘！弩箭之事，绝无可能！若魏公因此便视华国为敌，我华国上下，亦唯有整军经武，保家卫国而已！”
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王统领等人也随之踏前一步，手按剑柄，厅内杀气凛然。
董使者被林越骤然爆发的气势所慑，脸色变了几变。他深知此地是华国腹地，若真闹翻，自己绝无幸理。他强压下心头怒火，干笑两声：“城主言重了，言重了！既是如此，下官便将城主之意，如实回禀魏公便是。”
这一次的会面，在不欢而散的边缘勉强维持了表面的礼节。董使者带着满腹的失望与恼怒，再次离开了零陵。
送走使者，行台内的气氛并未轻松。
“夫君，曹操此番索要弩箭不得，必不会善罢甘休。”蔡文姬忧心道。
“哼！怕他不成！他要战，便作战！”王统领豪气干云。
大乔则更关注实际：“曹操虽强，然其北有胡患，西有刘备牵制，内部亦非铁板一块，短时间内应无力大举南下。但小规模的边境摩擦、经济封锁，或是扶持其他势力骚扰我们，却极有可能。”
林越点了点头，众人的分析都在情理之中。“文姬、大乔所言极是。曹操暂时无力南侵，但必然会加大对我华的遏制。我们必须做好应对。”
他下令道：“第一，边境戒备再提一级，尤其与曹操控制区接壤的北部边境，增派哨探，严防渗透与挑衅。”
“第二，度支司调整贸易策略，减少对北方非必需物资的依赖，加大对交广、江东乃至海贸的投入。”
“第三，军工生产，尤其是锰钢军械的产能，必须不惜代价，全力提升！同时，格物院需加快新式武器的研发，例如……我之前提过的，利用火药之物。”
“第四，”林越目光深邃，“我们要让曹操知道，华国并非孤岛。继续加强与刘备方面的隐秘联系，适当提供一些关于曹军动向的情报。同时，与江东的贸易也可以适度放宽，让孙权感受到我们的‘价值’，使其在曹操面前，不敢轻易答应联手攻我。”
虚实之间，外交的博弈远比战场厮杀更为复杂。林越深知，在绝对实力尚不足以与曹操正面抗衡之前，必须巧妙地利用各方矛盾，合纵连横，在夹缝中寻求生存与发展壮大的空间。
魏使的再次到来，如同一阵紧促的擂鼓，提醒着华国，乱世之中，并无真正的太平。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在这虎狼环伺的天地间，争得那一线生机。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较量，已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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