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珍楼顶层的观星阁，名不虚传。穹顶并非砖石，而是由某种透明的晶石构筑，抬头便可望见葬星海那永恒流淌的星辰光屑与昏黄天光，瑰丽中透着诡异。阁内陈设古朴雅致，燃着价值千金的宁神静香，与楼下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王天凡四人准时赴约。踏入观星阁的瞬间，王天凡便感觉到数道极其隐晦的禁制波动扫过周身，似乎在探查着什么，但皆被他体内混沌初丹自然流转的气息以及归墟环的寂灭道韵无声化解，未起波澜。
墨渊早已等候在内，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儒雅从容。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张白玉茶案后，见四人进来，含笑起身相迎。
“王道友，方姑娘，林姑娘，苏姑娘，别来无恙。”他目光扫过四人，尤其在王天凡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随即恢复如常，“诸位请坐。”
茶案上已备好灵茶异果，灵气氤氲。
众人落座，气氛却并无半分轻松。林婉儿、苏茹神色警惕，方清雪更是面无表情，冰蓝色的眼眸直视墨渊，带着审视。
王天凡端起茶杯，并未饮用，只是轻轻摩挲着杯壁，开门见山：“墨楼主消息灵通，我等刚回落风城，请柬便已送到。却不知楼主此番相邀，所谓‘要事’，究竟是何事？”
墨渊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苏茹，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苏姑娘魂体重塑，焕然新生，当真可喜可贺。看来那玄荒残界之中，机缘果真不凡。”
苏茹心中一凛，对方连她魂体重塑之事都知晓？她不动声色，淡淡道：“墨楼主谬赞，侥幸而已。”
墨渊又将目光转向王天凡，叹道：“更令墨某惊叹的是王道友。短短时日，不仅凝聚初丹，更触摸空间法则，得获神兵……如此进境，堪称惊世骇俗。混沌之道，果然玄妙无穷。”
他竟连王天凡凝聚初丹、领悟空间法则乃至获得弑空神枪都一清二楚！
王天凡眼神微冷，放下茶杯：“墨楼主对我等行踪、际遇了如指掌，这份能耐，恐怕不止是‘消息灵通’四字可以概括吧？流云坡外的窥探，碎星峡外的监视，想必也与楼主脱不了干系。”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墨渊面对质问，却并无慌乱，反而坦然点头：“王道友快人快语，那墨某也不绕弯子了。不错，流云坡外，确有我万珍楼的人。碎星峡外，亦有‘观星阁’的成员在关注。”
“观星阁？”方清雪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并非此地。”墨渊指了指头顶，“而是一个组织的名称。一个致力于观测玄荒乃至诸天万界运势变化，记录历史，探寻本源的组织。墨某不才，添为落风城分阁的负责人。”
一个超然于宗门势力之外，专注于观测与记录的神秘组织？王天凡心中念头飞转，这解释似乎合理，但绝非全部。
“观测记录，需要暗中窥探，甚至可能与堕落者有所牵连吗？”林婉儿语带讥讽，想起了那个与墨渊交谈的斗篷客。
墨渊神色不变：“观测者需保持中立，记录一切，包括光明与黑暗。与某些势力接触，是为了获取更全面的信息。至于牵连……墨某可以保证，万珍楼乃至观星阁，绝非堕落者同党。相反，我们一直在暗中记录、分析他们的动向。”
他看向王天凡，语气变得凝重：“包括他们近期，在玄荒极东‘迷雾海’附近的异常频繁活动。”
迷雾海！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苏茹忍不住身体前倾：“迷雾海？与我云澜大陆有关？与我宗主失踪有关？”
墨渊深深看了苏茹一眼，点了点头：“根据观星阁多年观测与记录，玄荒极东的迷雾海，在古老岁月前，曾是连接诸多界域，包括你们云澜大陆在内的空间节点之一。虽然后来大部分通道都已崩毁或隐匿，但近段时间，那里的空间波动异常剧烈。”
他顿了顿，取出一块巴掌大小、布满星辰光点的玉盘，置于桌上。玉盘之上，有数个光点正在微微闪烁，其中一个的位置，赫然便在迷雾海方向！
“这是‘诸星盘’，可大致感应界域通道的波动。”墨渊指着那个光点，“这里的空间异常，与云澜大陆青阳宗主失踪的时间，高度吻合。我们怀疑，有某种力量，正在尝试重新打通或利用那条古老的通道。而青阳宗主，很可能是在探查此事时，遭遇了不测，或是……被卷入了通道彼端。”
苏茹脸色瞬间苍白，虽然早有猜测，但被如此直白地证实，依旧让她心神剧震。
“是何方势力在主导？”王天凡追问核心。
墨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目前尚无法完全确定。堕落者参与其中，但他们似乎也并非完全的主导者。迷雾海深处，隐藏着更古老、更神秘的存在。我们观星阁的一位高阶观测者，曾在数月前冒险深入，最后传回的讯息只有四个字——‘小心……阴影’。”
阴影？众人眉头紧锁。
“楼主今日告知这些，目的为何？”王天凡直视墨渊双眼，“仅仅是为了释疑？还是另有所求？”
墨渊与他对视，坦然道：“两方面。其一，示好。王道友身负混沌，乃应运而生之人，未来玄荒格局，乃至应对那‘寂灭魔潮’，或许皆系于道友一身。观星阁愿与道友结个善缘，提供力所能及的信息支持。”
“其二，”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恳切，“便是合作。我们观星阁需要更多关于迷雾海、关于那‘阴影’的情报。而诸位，想必也要前往迷雾海探寻宗主下落。我们愿提供迷雾海周边的详细海图、空间乱流分布以及已知的危险区域标记，只希望诸位在探查过程中，若有所得，能与我们共享关于那‘阴影’的信息。”
说着，他取出一枚散发着淡淡海潮气息的蓝色玉简，推到王天凡面前。
“这便是我们目前掌握的，关于迷雾海的全部资料。”
王天凡看着那枚玉简，又看了看墨渊，心中迅速权衡。墨渊的话语真伪参半，观星阁这个组织更是神秘莫测，其真正目的绝不仅仅是记录历史那么简单。但不可否认，他提供的信息极具价值，尤其是关于迷雾海和宗主失踪的关联。
与虎谋皮，危险重重。但眼下，他们确实需要这些情报。
“资料我们收下。”王天凡最终开口，将玉简收起，“至于合作，可以考虑。但如何共享信息，共享哪些信息，需视具体情况而定。”
他没有把话说死，留下了余地。
墨渊似乎也并不意外，笑道：“如此便好。预祝诸位迷雾海之行，一切顺利。”
宴席至此，已无必要。王天凡起身告辞。
离开万珍楼，回到客栈。四人围坐，看着那枚蓝色玉简，神色皆是一片凝重。
“墨渊之言，不可尽信。”方清雪冷声道，“观星阁所图必然不小。”
“但迷雾海的索索，应该是真的。”苏茹紧握双手，“我们必须去一趟！”
王天凡将神念沉入玉简，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混乱的海流、隐匿的空间裂缝、诡异的海兽、以及几处标记着“上古遗迹”和“疑似通道波动”的区域。
“准备一下。”王天凡退出神识，眼神锐利，“三日后，出发前往迷雾海！”
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滔天阴谋，为了查明真相，为了寻找宗主，他们都必须去闯一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观星阁更高层，一面巨大的、仿佛由星辰凝聚的镜子上，正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离开万珍楼，回到客栈的景象。镜前，一名笼罩在星光中的模糊身影负手而立，低声自语：
“棋子已动，就看这混沌之子，能否搅动那沉寂万古的‘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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