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蘅在静澜轩待到快晚膳才回去,刚进屋便唤红儿把刘妈妈叫来。
不一会儿,刘妈妈便在门口请安。梁蘅忙叫她进来说话:“刘妈妈,除了前两日你打听到的消息,还有没有什么你忘了说的?”
刘妈妈一听,懵了半晌道:“大小姐容奴婢再想想。”
前两天刘妈妈到酒楼里、茶馆里打听了些闲话,说这李家的二爷两年前成了鳏夫,这阵子他家老太太想给二爷寻个合适的续弦,还听说二爷的原配夫人留下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这些都已回禀了大小姐,不晓得还漏掉了什么,难道是打听得不够仔细?
梁蘅试着提示“有没有李家别的什么消息,比如有什么喜事或者倒霉的事?”
喜事?倒霉事?刘妈妈脑子一转道:“有人说李将军又要升官了算是吗?”
梁蘅问:“可信吗?在哪听说的?”
刘妈妈答:“酒楼里听说的,说是李将军又立功了呢。”
听到这,梁蘅心里有些谱了。之前红儿说知府夫人上门提了此事,祖母婉拒了,想来祖母并未考虑让梁家的女儿去给人做填房。可二妹妹今日特意这般提醒,怕是事出有因。现在家中适龄婚嫁的女孩儿就自己一个,二妹妹还有两月才及笄,三妹妹四妹妹过几天才过十四岁生辰,五妹妹更不必说了才六岁的小孩儿。
虽然晓得婚姻之事,必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教养自己一场定然也不会随意打发出去。一直以为会是差不多的门户,不求白首相携,能相敬如宾也好,只是万万想不到有可能是给人做续弦,做后母。
梁蘅心里有些乱,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想往寿安堂去,似又不妥,强迫自己坐下来,心静下来。此事祖母从未在她面前漏过一句,她急什么呢?青瓷茶盏里的冷茶泛起涟漪,映着她弯起的嘴角,像是要把所有的惊惶都溺毙在这汪深潭里。指节敲了敲茶盏,惊散了倒映。她起身泼了冷茶,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固执地挺直了脊梁。
一夜无话。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榻上,轻柔地唤醒了沉睡中的人儿。昨夜倒是睡得沉稳,梁蘅缓缓睁开双眸,清澈明亮,带着晨起的惺忪。
洗漱后坐到妆台前,银柳熟练地为她梳理头发。梁蘅对着铜镜,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恬淡的微笑。
今日她身着一件淡蓝色的锦缎长裙,裙摆绣着洁白的凤尾花图案,腰间束着丝带,外罩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头上点缀了些珠花,简单雅致。
听奶娘和祖母身边的余嬷嬷说过,自己的长相一半随了吴姨娘,一半像父亲。梁蘅想象不出姨娘应该长什么样,在心里拼凑的娘亲形象总是那么模糊,小时候在梦里梦到她,她总是笑,却不说话。
梁蘅的五官端正柔和,不是那种娇艳的美,是另一种清新高洁的美。家中几个姊妹,长得最好看的要数三妹妹,二妹妹更像嫡母。
收拾妥当,梁蘅带着翠柳往寿安堂去了,一路上,花园里的花朵竞相开放,五彩斑斓,花香四溢。她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寿安堂里老夫人也才收拾妥当,丫鬟们正布置桌子摆早膳。梁蘅先恭恭敬敬地请了安,才上前扶着祖母的手入座,侍候早膳。
桌上摆了晶莹剔透的水晶包,外皮薄如蝉翼,隐约可见里面的馅料;香气扑鼻的梅花糕,形状宛如盛开的梅花,色泽鲜艳;还有一碟银芽炒鸡蛋,一碟糟黄瓜;配上熬地稠稠的粳米粥。梁蘅亲自为祖母盛了一碗粥,说道:“祖母,您先喝点粥暖暖胃。”老夫人接过粥碗,喝了一口,赞道:“嗯,粥熬的不错。”
梁蘅又夹了一个水晶包到祖母面前的碟子里,“祖母,您再尝尝这个水晶包,里面馅料是新鲜的虾仁和猪肉。”老夫人咬了一口水晶包,满意地点点头:“确实好吃,蘅儿,你也尝尝。”
梁蘅在祖母身边坐下,陪着一起享用早餐。饭后,祖孙俩漱了口,梁蘅扶着祖母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祖母,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梁蘅笑道。老夫人哈哈大笑“你这个皮猴,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美的姑娘,喜欢穿漂亮的衣裳,喜欢和小姐妹们一起玩儿。现在祖母老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了。”
梁蘅握住祖母的手,笑道:“祖母,您一点也不老。翠柳姐姐她们都说我长得像父亲,我看父亲长得像您,孙女定然也是像您的。”
老夫人听她这样一说,倒是忍不住细看了看孙女的脸,那眉眼、那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像她逝去的生母。老夫人脚步一顿,愣神间竟想起了多年前的秋露,曾经的吴姨娘。
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十几年过去了!梁蘅这孩子抱到她跟前的时候才像小猫一般大,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两天正斟酌着这个长孙女的事情,不禁暗暗叹息。
都说老夫人亲自教养是大小姐的福气,可这福气是如何来的,外人又如何知道呢!小小的人儿出生才三个月就没了生母,从小在寿安堂里学规矩、学女红,早早的就习惯了凡事要看眉眼高低。印象中,这个孙女四、五岁之后便不曾有过撒娇任性了,长女、长姐的模样做的一丝不苟,几乎挑不出错来。
老夫人慈爱地牵着梁蘅的手,边走边说:“你和纾儿也大了,我昨日才给你母亲说了今后她处理事务时,带着你们姐俩儿,中馈之事须得学起来了。这掌家理事,管理庶务,安排下人可是一门不小的学问,可要用心学。”
梁蘅一听,心跳陡然加快,像有一只慌乱的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面上却不显,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眼神也没有慌乱,恭谨答道:“祖母放心,孙女记下了。”
从寿安堂出来,梁蘅在回廊上慢慢走着。虽说祖母安排了要去夫人身边学习庶务,但嫡母还未派人来传话,她不敢贸然前去。刚才听祖母话里的意思,对她的亲事怕是已经在议了,只是尚未最后决断故而没有告诉她,难道当真是那李家的二郎?
梁家世居江宁府,虽说祖上不曾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大儒、京官,却也历来是诗礼传家。梁蘅的祖父在世时曾是明德书院的讲书,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受人敬仰;梁蘅的父亲做到了江宁府的司录参军,是从七品的官吏。祖母又向来重规矩,尤其看重家族名誉,没有特别的缘故是不会让家中女孩儿去给人做续弦的,梁蘅实在想不出原因。
翠柳看自家小姐闷闷不语,怕是心里有事,说道:“大小姐是想着学庶务的事吗?等晚些时候估计夫人那边会派人来传话的。”
梁蘅笑了笑,拉着翠柳道:“翠柳姐姐,你和银柳到我院子里也好几年了,你比我还大着半岁,你家阿娘可有想过留你在府里,还是出去嫁人?”
一听大小姐这般问,翠柳害臊得不行“我的好主子,怎的说起这个,您是要撵我出去呀!”
梁蘅笑道:“我可舍不得撵你,不就是逗趣问问你嘛。”
翠柳和银柳都是家生子,老子、娘也都在府里服侍。翠柳已经满过十八了,银柳也快十七了。按规矩丫鬟年纪大了,要嘛主子安排配人婚嫁,要嘛父母到主子跟前求个恩典回家待嫁。有的成亲之后就不再进府里做事,有的得主子看重的会梳拢了头发进府来做个管事妈妈,但不管怎样也是早早就有打算了的。翠柳和银柳都没做这些打算,定然是准备跟着她出嫁,做陪嫁丫鬟的。
梁蘅心里其实是早就明白的,只是之前一直耽搁议亲未曾想到这里来。不论李家的事是真是假,梁蘅总要再看看。她身边得力的就翠柳、银柳、红儿几个,将来也是要陪着她出门子的,眼前要紧事须得她们好好办。
翠柳的爹在梁府的杂货铺子上当差,娘管着府里的打扫,走动外头甚是方便,打听的消息也更加可靠。之前让刘妈妈去外头打听,是没想到李家的事有成的可能。现下要紧的是梁蘅要晓得府里有什么消息是她不知道的。将来翠柳几个是要跟着她的,以后新的府邸,新的主君是好是坏,相信翠柳的父母拎得清轻重。
梁蘅把翠柳拉到廊下坐着,悄悄地把李家的事说给她听,嘱咐她如此这般。翠柳是知道老夫人婉拒了知府夫人的事,却没想到这事竟然又绕回来了。她当然希望大小姐嫁得好人家,她们做丫鬟的将来不论是被主子抬举做姨娘,还是做个管事妈妈,都是有盼头的。
翠柳扶着梁蘅起身,说道:“大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办好。”
喜欢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