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站的夜晚，比野外多了几分人造的光明与喧嚣，却也更加压抑。几盏依靠发电机供电的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视着营地外围的黑暗，将铁丝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营地里，疲惫的士兵和幸存者们大多蜷缩在自己的角落，抓紧时间休息，只有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被严格控制的机器嗡鸣，打破着寂静。
林北星、苏皖和赵轩挤在那个简陋的棚子下，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身上盖着薄毯，抵御着夜间的寒气。压缩饼干带来的饱腹感很虚幻，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紧绷，让他们难以真正入睡。
“林大哥，你说……主基地会是什么样子？”赵轩翻了个身，小声问道，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着微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想象和不安。
“应该比这里更大，人更多，防御也更坚固吧。”苏皖轻声回答，语气却并不确定。末日的经验告诉她，人多往往也意味着更复杂的局面。
林北星没有加入讨论，他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在脑海中仔细研究着升级后的系统。扫描功能的范围和精度确实有所提升，能量感知也更加清晰。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营地中心那栋由混凝土建筑改造的指挥所里，有几个相对强大的能量源在活动，其中一个……带着王铁那种熟悉的、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冷硬气息。
果然，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名士兵就找到了他们暂住的地方。
“林北星是吗？指挥官要见你。”士兵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不容置疑。
该来的总会来。林北星深吸一口气，对苏皖和赵轩使了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士兵离开了。
指挥所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规整一些，墙壁上挂着粗糙的手绘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笔标注着区域和威胁等级。一张巨大的、用废弃门板拼成的桌子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王铁，他依旧坐得笔直，如同雕塑。另一个则是一位年纪稍长、鬓角已经花白、但眼神同样锐利的中年军官，肩章显示他的级别比王铁要高。
“报告！林北星带到！”引路的士兵敬礼后便退了出去。
王铁对林北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那位中年军官则上下打量着林北星，目光如鹰隼，带着审视和探究。
“坐。”中年军官指了指桌前的空椅子，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我是前哨站的临时指挥官，李振国。王队长报告了你们的情况，尤其是……昨天在收费站的表现。”他的目光落在林北星看似单薄的身板上，似乎很难将他与“撬棍杀屠夫”的传闻联系起来。
“侥幸而已。”林北星不卑不亢地坐下，语气平静。不是萧小子的那种侥幸，是真的侥幸。
“侥幸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李振国不置可否，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地图，“你们从南边过来，一路上，除了普通的畸变体和掠夺者，还遇到过什么特别的情况？比如……尸群异常的集结？或者，某些……看起来像是被‘指挥’的行动？”
问题直指核心。林北星心中一动，看来军方高层也早已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
林北星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他需要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以换取信任和资源，但又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和自身的全部底牌。
“我们确实遇到过几次。”林北星缓缓开口，选择性地描述了之前遭遇“狂暴者”和山谷夜袭时，尸群和变异体表现出的、超越普通野兽的协同性与目的性。“它们不像完全无意识的野兽，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木偶。尤其是那种特殊的咆哮声，似乎能影响甚至命令普通丧尸。”
他隐去了堡垒形态和能量感知的具体细节，只强调了观察到的现象。
李振国和王铁对视一眼，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林北星的描述，与他们掌握的一些零散情报和推测相互印证。
“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李振国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不仅仅是变异体个体实力的增强，群体性的、有组织的威胁正在形成。这对我们收复失地、建立稳定安全区的计划，是巨大的挑战。”
他看向林北星，眼神中的审视淡了一些，多了几分务实：“你们三个，能在这种情况下从南边走到这里，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运气。王队长对你们的评价也很高。现在，前哨站，乃至整个江北基地，都急需各种有用的人才和情报。”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正式的提议：“我代表前哨站，正式向你们提出临时同盟邀请。并非强制收编，而是合作。你们可以保留一定的自主权，但需要在一定范围内，配合基地的行动，尤其是提供你们沿途收集的情报，以及在必要时，像昨天那样，提供‘特别’的支援。”他特意在“特别”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作为回报，”李振国继续说道，“基地会为你们提供前往主基地的安全通道指引、优先兑换部分紧缺物资的权利，以及……一定程度的信息共享。比如，关于那些‘指挥者’的更多研究进展。”
条件开出来了。合作，但非隶属。拥有一定自由，但也需承担责任。
林北星心中迅速权衡。拒绝，意味着可能被边缘化，难以获取关键信息和资源。接受，则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被绑上基地的战车，需要面对更多未知的危险，但也获得了更广阔的平台和更强的后盾。
他想到了苏皖和赵轩，想到了那个遥远的、需要更多力量才能抵达的江北主基地，想到了昨夜感知到的、营地外那无边黑暗中潜藏的更大威胁。
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终究是渺小的。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李振国和王铁的视线。
“可以。”林北星点了点头，“我们接受同盟。但细节需要明确，比如，我们具体需要承担哪些义务？自主权的界限在哪里？物资兑换的具体比例？”
李振国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似乎对林北星的冷静和务实颇为欣赏。“具体的条款，我会让文书整理出来。放心，基地不会亏待真正的合作者。”
王铁也微微颔首，看向林北星的眼神中，那丝认可似乎又加深了一些。
临时同盟，正式达成。
当林北星走出指挥所，重新回到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时，感觉肩上的担子似乎更重了，但前路，却也因为有了一个明确的、相对可靠的“盟友”，而显得清晰了不少。
他这条本想独自躺平的咸鱼，终究还是游进了一片更广阔，但也风浪更大的海域。不过，这一次，他或许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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