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其实才吃过早饭，但是她觉得自己还能吃。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几回能这么敞开了吃肉，更别提这又白又软和的白面馒头了。
老太太吃得慢，可一个馒头夹着腊肉，一个煮鸡蛋下肚，脸上那舒坦的表情是藏都藏不住。
屋子里那股子肉香味儿，就跟长了腿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人鼻子里钻。
李满仓家的几个孩子，早就从门框边上挪到了屋里，也不敢靠近，就蹲在墙角，眼巴巴地瞅着，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李秀芳就跟没看见一样，表情不变。
李老太吃完了，心满意足地咂咂嘴。
院子门口，终于传来了说话声。
“……今天可真是运气好，那片婆婆丁长得叫一个肥实，掐得我手都酸了。”
是周兰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得意。
紧接着是李小满的声音：“娘，咱们明天还去不？要是还能剜这么多，晒干了冬天也能吃呢。”
“去，咋不去！”
周兰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人还没进屋，那股子嘚瑟劲儿就先飘了进来。
可刚走到院子中间，她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哎？小满，你闻着没？”
李小满也跟着使劲闻了闻，眼睛一亮：“闻到了，娘，是肉！是肉的味儿！”
周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肉味？
哪来的肉味？
她一早上就跟闺女出门了，家里谁会做肉？
“今天家里割肉吃了？”李小满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语气里全是懊悔。
“早知道今天家里要割肉吃，咱们早上就不这么早起来了！”
“爹也真是的，割肉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李小满的抱怨，就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周兰心里的那个炸药桶。
“天杀的东西！”
周兰低声咒骂了一句，脸都气黑了。
“我嫁到你们李家这么多年，当牛做马伺候老的伺候小的，他们竟然背着我偷偷吃肉？”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防着我跟防贼一样啊！”
一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在山上剜野菜，家里人却关起门来美滋滋地吃肉，连口汤都没给她们娘俩留，周兰就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把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摔，拉着李小满就气冲冲地往正屋走。
“走！跟我进去！”
“我今天非要问问他们，这肉是吃到哪个狗肚子里去了！一点都不知道给自家媳妇和孙女留一口！”
她憋着一肚子的火，就想冲进去找李满仓和李老太好好理论理论。
谁知道，她一只脚刚迈进门槛，整个人就跟被点了穴一样，僵在了原地。
屋里头，乌泱泱地坐着一堆人。
李秀芳，还有顾柔全部都在。
周兰和李小满看到这阵仗，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就慌了。
尤其是周兰，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子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无数个念头在周兰脑子里闪过，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是自己家，东西也没有在这边，饶是李秀兰说的再好，也不能证明那些东西是她拿的，她怕什么？
就算李秀芳是小姑子，那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能在娘家翻了天不成？
想到这里，她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屋里的气氛本就诡异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着。
顾柔一直悄悄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她早就听到了周兰母女俩的抱怨声。
现在看到她们进来，感觉到那两道慌乱的视线，顾柔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甜甜地喊了一声。
“大伯母，小满姐姐，你们回来啦。”
这一声清脆的童音，就像是往平静的油锅里丢了一点水星子。
“轰”的一下，炸了！
全屋子的人，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全都射向了门口站着的周兰和李小满！
李秀芳憋了一早上的火气，在看到周兰的那一刻，彻底冲破了头顶。
贼！
偷她家东西的贼终于回来了！
她猛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去，一把就薅住了周兰的衣领。
“周兰！你个天杀的贼偷子！”
李秀芳的声音尖利又刺耳，响彻了整个屋子。
“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娘俩，你倒好，转脸就偷我们家的东西！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一边骂，一边用力地拉扯着周兰。
周兰本来就心虚，被她这么一抓，吓得魂都快飞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家的东西呢？把我家的东西拿出来！”
李秀芳是真的气疯了，手上没个轻重，抓着周兰的头发就开始撕扯。
“以前你手脚不干净，爱占点鸡毛蒜皮的小便宜，我看在哥的面子上，懒得跟你计较！”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偷到我头上来！我告诉你周兰，今天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周兰被她扯得东倒西歪，头发瞬间就乱得跟鸡窝一样，头皮疼得她直抽抽。
她一边挣扎，一边尖叫。
“小妹！你疯了！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贼偷子！我听不懂！你快放开我！”
周兰又急又怕，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拼命地想掰开李秀芳的手，嘴里还不忘给自己辩解。
“李秀芳！你别忘了，你可是嫁出去的姑娘！这里是我家！轮得到你在这里撒野吗？”
说完，她看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的李满仓，立刻找到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李满仓！你死人啊！”
“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媳妇被你妹子这么欺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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