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京城城门时，苏璃掀起车帘一角，看着熟悉的青灰色宫墙在眼前展开，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不过月余，这座皇城却像是隔了万里之遥，江南的桃花香还萦绕在鼻尖，脚下已踏入了熟悉的权力旋涡。
“直接去养心殿。”赵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已换下了江南的月白长衫，重新穿上了玄色蟒袍，眉宇间的温柔被沉稳取代，“先去看看父皇。”
养心殿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皇帝躺在榻上，气息微弱，太医们围着床榻，脸色凝重如铁。丽嫔站在一旁，穿着素色宫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泪痕，见赵珩进来，立刻屈膝行礼，声音哽咽：“太子殿下可算回来了，陛下他……他一直念着您呢。”
赵珩没看她，径直走到榻前，握住皇帝枯瘦的手。那只手冰冷僵硬，几乎感受不到温度。他的心猛地一沉，低声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皇帝的眼皮动了动，却没能睁开，只是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像是在说什么。
“陛下想说什么？”赵珩凑近了些。
“水……药……”皇帝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丽嫔立刻上前一步，端起旁边的药碗：“殿下，这是李太医刚熬好的参汤，陛下刚才一直想喝呢。”
苏璃的目光落在那碗参汤上，汤色浑浊，隐隐带着一丝异样的腥气。她心里警铃大作，刚想开口提醒，却见赵珩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丽嫔递过来的药碗，对身后的秦风道：“去请太医院院判来，重新给父皇诊脉，药也让他亲自熬。”
丽嫔的脸色白了白，强笑道：“殿下这是信不过李太医？他可是太医院的老人了……”
“非常时期，谨慎些好。”赵珩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秦风，还不快去？”
“是！”秦风立刻领命而去。
丽嫔捏着药碗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掩饰过去，退到了一旁。
苏璃站在赵珩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丽嫔和周围的内侍。她发现，几个贴身伺候皇帝的内侍看丽嫔的眼神带着畏惧，而李太医早已不见踪影——显然是心虚躲起来了。
太医院院判很快赶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御医，为人正直，当年曾受过先皇后的恩惠。他仔细给皇帝诊了脉，又查看了那碗参汤，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殿下，这参汤……不对劲。”
“怎么说？”赵珩的眼神冷了下来。
“里面掺了‘牵机引’的残毒。”院判低声道，“剂量不大，却能让人昏迷不醒，加速……油尽灯枯。”
苏璃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李太医搞的鬼！他们不仅想害死皇帝，还要嫁祸给赵珩——若是皇帝喝了这碗药出事，丽嫔定会哭诉是赵珩急于继位，给皇帝下了毒！
“李太医呢？”赵珩的声音里带着杀意。
“回殿下，李太医半个时辰前就借口去取药材，不见了踪影。”一个小内侍颤声回道。
“搜！”赵珩一字一顿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禁军冲了进来，单膝跪地：“殿下！不好了！李太医……李太医在太医院自焚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自焚？这分明是畏罪自杀，想销毁证据！
丽嫔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赵珩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像淬了冰的刀：“丽嫔，你还有什么话说？”
丽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殿下明鉴！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李太医自己糊涂，与臣妾无关啊！”
“与你无关？”苏璃忽然开口，声音清亮，“那碗参汤是你亲手端来的，李太医是你一直提拔的人，现在他死了，你说与你无关？”
她走到丽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以为，李太医死了，就没人知道你们想毒害陛下，嫁祸太子了？”
“我没有！”丽嫔尖叫道，“是你这个贱人污蔑我！你就是个灾星，克死了所有人，现在还想害我！”
“够了！”赵珩厉声喝道，“将丽嫔打入冷宫，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见她！”
禁军上前拖走丽嫔，她挣扎着尖叫：“赵珩！你不得好死！我姐姐不会放过你的！三皇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院判给皇帝施了针，喂了些解毒的汤药，皇帝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些，却依旧没有醒来。
“殿下，”院判叹了口气，“陛下的身子亏空太久，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了。”
赵珩点点头，示意院判留下照看，自己则带着苏璃和秦风走出了养心殿。
夜色已深，宫墙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赵珩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漆黑的宫殿，沉默了很久。
“李太医自焚，太干净了。”苏璃轻声道，“像是有人在背后安排，故意抹去痕迹。”
“嗯。”赵珩的声音低沉，“丽嫔只是颗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藏在暗处。”
他转头看向苏璃，眼神复杂：“今晚，怕是不太平。你回东宫后，锁好门窗，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那你呢？”苏璃问道。
“我要去禁军大营。”赵珩道，“以防有人趁机兵变。”
苏璃的心一紧：“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赵珩摇头，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动作温柔，“你在东宫，我才能安心。”
他顿了顿，又道：“秦风会留下一半人手保护你，有事立刻发信号。”
“好。”苏璃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赵珩这一去，面对的可能是刀光剑影。
回到东宫，苏璃立刻让周太监加强戒备，将所有门窗都锁好。她坐在灯下，手里握着那支玉兰簪，指尖冰凉。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鬼魅在游荡。更漏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紧接着，是隐约的厮杀声！
苏璃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只见远处的夜空被火光染红，映得宫墙一片血红。
出事了！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攥着玉兰簪，指节泛白。
是兵变吗？赵珩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秦风的声音，带着喘息：“苏姑娘！殿下让属下接您去禁军大营！东宫不安全了！”
苏璃的心猛地一沉，拉开门：“怎么回事？”
“是太师的旧部！他们勾结了部分禁军，在城西兵变了！”秦风的脸色苍白，“殿下让您立刻跟属下走！”
苏璃没有犹豫，立刻跟着秦风往外走。夜色中，东宫的侍卫正与叛军厮杀，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抓紧我！”秦风护着她，在混乱中穿梭。
苏璃看着身边倒下的侍卫，听着耳边的刀枪碰撞声，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想起赵珩在石阶上的眼神，想起他温柔的叮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他！
穿过重重宫墙，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禁军大营时，一支冷箭忽然从暗处射来，直指苏璃的后心！
“小心！”秦风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秦风！”苏璃惊呼。
暗处冲出几个黑衣人，举着刀向她砍来。苏璃拔出头上的玉兰簪，簪尖锋利，狠狠刺向最前面那个黑衣人的眼睛！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倒下。
苏璃趁机后退，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抓住了手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赵珩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厮杀，清晰地响起：“苏璃！”
苏璃抬头，只见赵珩骑着马冲了过来，手中的长剑划破夜空，将抓住她的黑衣人斩于马下。
他翻身下马，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苏璃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呢？你怎么样？”
“我没事。”赵珩紧紧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别怕，我来了。”
远处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厮杀声依旧在继续，可这一刻，苏璃的心却异常平静。
只要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宫墙内的惊雷还在炸响，但她知道，只要他们并肩而立，就一定能等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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