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雪刚过，景仁宫的红梅开得正盛。雨柔晨起梳妆时，忽然觉得一阵反胃，对着铜镜干呕了几声，脸色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娘娘怎么了？”贴身侍女连忙递上温水，满脸担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雨柔摆摆手，指尖轻轻按在自己的脉上。多年前跟着祖母学的那点脉术虽不精，却能感觉到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异动——像是初春冰层下悄悄涌动的活水，带着蓬勃的生机。
她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许是夜里着了凉，不打紧。”
可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午间陪太后用膳时，她闻到油腻的肉汤就忍不住蹙眉，太后何等精明，看她这模样，忽然笑了：“柔丫头，你这反应……莫不是有了？”
雨柔脸颊微红，没敢直说：“还不确定呢，怕扰了太后清净。”
“这有什么好怕的！”太后立刻让人去请太医，“快让李太医来看看，哀家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了！”
李太医赶来时，手都有些抖。他给雨柔搭脉时，屏气凝神，片刻后猛地起身，对着太后和闻讯赶来的赵珩拱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恭喜陛下！恭喜太后！柔妃娘娘……已有一月身孕！”
赵珩愣了片刻，随即大步走到雨柔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眼底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真的？”
雨柔望着他亮得惊人的眼睛，轻轻点头，鼻尖忽然一酸。这一路的隐忍与坚持，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暖意。
太后更是喜极而泣，拉着雨柔的手不肯放：“好！好！我们皇家终于有后了！”当即下令，景仁宫上下加俸一等，所有伺候的人都赏了银钱，又让人把自己贴身戴了几十年的暖玉平安锁取来，戴在雨柔颈间，“这锁保平安，定能护着你和孩子顺顺当当。”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后宫。容才人第一个跑来道贺，手里捧着个亲手绣的虎头鞋，针脚虽有些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用了十足的心思：“娘娘，祝您生个健康的小皇子。”
雨柔接过虎头鞋，摸了摸上面毛茸茸的耳朵，笑道：“借你吉言。”
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被禁足在冷宫的端贵妃听闻消息时，正对着一面破铜镜发呆。她的头发早已失去光泽，脸上也没了往日的骄矜，听到太监的回报，猛地将铜镜砸在地上，碎片溅起，划破了她的手背，血珠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像极了当年雨柔摔在泥水里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有孩子……”她喃喃自语，眼神里淬着怨毒，“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夜里，雨柔躺在床上，赵珩正小心翼翼地给她掖被角。他的动作笨拙却轻柔，像在呵护稀世珍宝。“以后凡事都让下人做，不许再碰凉水，不许熬夜，更不许……”
“知道了。”雨柔笑着打断他，“陛下再念叨下去，孩子都要嫌您啰嗦了。”
赵珩也笑了，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还未显怀的小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朕只是怕……怕照顾不好你。”
雨柔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还很平坦，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搏动。“他很坚强，就像我们一样。”
窗外的红梅在月光下摇曳，暗香浮动。雨柔知道，有了孩子，宫里的暗流只会更汹涌。端贵妃的怨毒，其他嫔妃的嫉妒，都是潜在的危机。但她不怕，因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有赵珩的守护，有太后的疼惜，还有像容才人这样真心待她的人。
她轻轻摸着颈间的平安锁，玉质温润，像太后掌心的温度。这孩子，不仅是她和赵珩的期许，更是这深宫的希望。她会拼尽全力护着他，就像当年护着那个在青石板上擦地的自己一样。
夜色渐深，赵珩还在低声说着将来要教孩子什么，声音里满是憧憬。雨柔听着听着，渐渐睡去，梦里有红梅，有暖阁，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正对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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