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陈平，无视身上的疼痛，开始细细复盘今天的战斗。
他不再追求威力，也不再想着怎么去组合，而是将《水刃术》和《土刺阵》这两个法术，完完全全地拆解开，拆成最基础的一个个手诀，一段段咒语，一缕缕灵力的运转模式。
他就这么一遍遍地重复着最枯燥的动作，感受着灵力在经脉中流淌的细微变化。
这天夜里，他又一次练习失败，累得瘫倒在院中的石凳上。月光下，一片枯叶悠悠飘落。他下意识地想用土刺去击穿它，脑子里却猛地闪过地龙蝰那迅捷如电的身影。
他忽然愣住了。
那条蛇，是怎么攻击的？
它不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它是贴着地面，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游”过来的！
对啊！为什么土刺就非得直上直下地从地里冒出来？为什么不能像蛇一样，贴着地面游走，到了目标脚下再突然发难？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陈平猛地从石凳上弹起来，双眼放光。他立刻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调动起体内那股熟悉的土系灵力。他没有让灵力向上喷发，而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它，凝聚成一条头发丝粗细的线，缓缓地渗入脚下的泥土里。
这比单纯的凝聚土刺要难上数倍，需要对灵力有极其精妙的控制。
第一次，灵力线刚入土一寸，就散了。
第二次，深入了三寸，又散了。
……
第五十次，灵力消耗过大，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
接下来的时间陈平每天除了打坐恢复就是琢磨融合。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此时的陈平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但他眼神却亮得吓人。他再一次将灵力凝聚成线，小心地送入地下。
这一次，那条土黄色的灵力线没有溃散。它像一条有了生命的泥鳅，无声无息地在地表之下潜行，悄然划过三丈的距离。
“起！”陈平心中低喝一声。
只见十米开外，那片昨夜落下的枯叶旁边的地面，猛地破开一个小口！一根筷子粗细、凝聚如实质的尖锐土刺，倏然钻出，噗嗤一声，精准地将那片枯叶钉死在地上。
成了！
陈平看着那根在晨光下微微颤动的土刺，激动得浑身发抖。这招，没有《土刺阵》的声势，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的隐蔽和突然，却远数倍！
他给这招起了个名字——“地龙刺”。
“地龙刺”的成功，像是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明白了。宗门法术是“骨架”，是他战斗体系的支撑。
而自己的经验，则是“血肉”，是让这副骨架活起来的关键。他要做的，不是把骨头和肉块生硬地绑在一起，而是要用自己的经验和悟性，将血肉一丝丝地填充到骨架上，让它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立刻有了新的思路。如果先用大范围的水雾术遮蔽对手的视线和感知，然后再悄无声息地从脚下放出“地龙刺”偷袭……一虚一实，一明一暗，简直是天作之合！
陈平的这些怪异举动，其实早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斗法堂的教习张阳也是外门弟子，偶尔会路过他的小院。他没有出声，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像傻子一样在院子里反复练习的弟子，看着他从最初的灵力乱炸，到后来慢慢摸索出门道，眼神里那份古井无波，也渐渐多了一丝探究。
揣着新的感悟，陈平再一次踏入了斗法堂。
这一次，他没有等别人来挑战，而是径直走到了正在和人说笑的赵钱面前。
“赵师兄，可否再指教一次？”
赵钱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戏谑道：“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又来找打？”
陈平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既然你上赶着丢人，师兄我就成全你！”赵钱脸色一沉，走上场中。
赵钱依旧是老套路，水箭连发，攻势如潮，压得陈平只能不断后退。
场外的弟子们看得连连摇头，以为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可就在赵钱攻得最猛，将陈平逼到场地角落的瞬间，陈平突然不退了。
他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拍。
“轰！”
比上次浓郁数倍的水雾，刹那间笼罩了整个场地。
“又是这招！”赵钱冷笑，他早有防备，神识死死锁定着陈平的气息。
可就在他准备施法驱散水雾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危险感，毫无征兆地从他脚下传来！
那不是法术的灵力波动，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杀机！
赵钱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脚下灵力爆发，整个人狼狈地向后跃开。
就在他跃起的同一时间，一根尖锐的土刺，从他刚才站立的那个点，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然钻出！
如果他慢上哪怕零点一息，脚掌就得被当场洞穿！
虽然躲开了，但他身形已乱，气息为之一滞。
输了先手，也输了气势。
全场一片哗然。谁也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赵钱被一团雾逼得狼狈后跳，高下立判。
陈平站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刚才那一下对他消耗极大。但他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角落里，教习张阳那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陈平，胜。”
三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将这场切磋画上了句号。
赵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瞪着陈平，嘴唇哆嗦着，羞辱、愤怒、不解，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他想怒斥对方卑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斗法，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有什么卑鄙可言？他输了，输在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从容和判断力上。
他输给了那个他之前还在随意“喂招”的沙包。
这还是那个憨厚木讷，任打任骂的陈平吗？
这段时间里，他干了什么？
赵钱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他反复回想刚才那一幕，那土刺钻出的瞬间，为何自己的神识没有提前预警？
法术的施展，必然伴随着灵力运转，可那一刺……却几乎没有灵力波动，从地底猛地捅了出来！
将法术，用出了刺杀的韵味。
这是什么见鬼的路数？
他看着对面那个正在大口喘气的陈平，对方并没有因为胜利而露出任何得意的神色，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只有疲惫，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憨厚？。
陈平缓过气来，看到赵钱还愣在原地，脸色难看，他下意识地按照规矩，对着这个刚刚还想把自己抽个半死的对手，拱了拱手。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个简单的礼节。
就是这个动作，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赵钱心中最后一点不甘的火焰。
人家赢了，没有嘲讽，没有炫耀，还主动向自己行礼。
自己若是再纠缠不休，那便不是输了比试，而是输了人了。
赵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也压下了心头的羞恼。
他迈开步子，在全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陈平面前。
围观的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以为一场更大的冲突即将爆发。
然而，赵钱只是定定地看了陈平半晌，然后用一种沙哑的，带着一丝探究的语气问道：“那一刺，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灵力波动？”
他问的不是胜负，而是法术本身。
这一下，反倒把陈平问得愣住了。他挠了挠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老老实实地回答：“哦，那个啊……我就是把《土刺阵》的灵力，全都灌注到那一个尖上，让它变得又硬又快。
至于灵力波动……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越隐蔽越好，动静越小越好，就……就那么用了。”
赵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听起来荒谬绝伦，可偏偏就是这种思路，破掉了他看似毫无破绽的防御。
周围的弟子们也是一片死寂，随即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不少人看赵钱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被这种理由打败，实在是……太憋屈了。
可赵钱听完，人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骄傲和愤怒，是那么的可笑。他一直追求法术的华丽与强大，却忽略了斗法最本质的目的——击败对手。
陈平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用了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
赵钱自嘲地摇了摇头，脸上竟露出一丝苦笑。
他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着陈平，弯腰，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同门之礼。
“陈师弟，我赵钱，输得心服口服。”
他这一拜，让全场所有的笑声和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赵钱是什么人？炼气四层顶峰，一手控水术玩得如指臂使，最主要的这人还会认输？。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那场切磋的胜负要大。
陈平被他这郑重其事的一拜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也跟着还礼：“赵师兄客气了，是师兄你手下留情，我……我就是运气好。”
赵钱摇了摇头，直起身子，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再无之前的半分敌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的斗法路子，很特别，也很强。我受教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出了人群，背影竟有几分萧索，但更多的是一种放下包袱的洒脱。
角落里，一直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张阳，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只眼，瞥了一眼赵钱的背影，又扫过场中那个还在站在原地的陈平，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陈平站在原地，感觉周围那些曾经或轻视、或调侃的目光，都变了味道。有敬畏，有好奇，有忌惮。他很不适应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
刚才那一记“野猪刺”，几乎抽空了他体内三成的灵力，加上之前消耗的，打这一场，差不多等于扔了十块灵石进去。
肉疼。
他揣着空空如也的丹田和同样空落落的心情，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默默地挤出人群，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得赶紧回去打坐，把灵力补回来。还有，那瓶三块灵石买的活血化瘀膏，好像快用完了。
“你等一下。”
张阳却叫住了他。
陈平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三天后，庶物殿有个清理‘岩甲鼠’鼠巢的任务，报酬三百贡献点。活儿很脏，没人愿意去。你可以去试试。”
说完，他便转身走开了。
听到“三百贡献点”这个数字，心里顿时一片火热。
这是张阳在提点他，给他指了一条能快速赚贡献点，又能磨炼新招数的路。
十分感激的他对着张阳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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