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晨雾散尽，但皮货栈密室内却依旧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汪小野靠在榻上，右臂被薛神医用特制的药膏和绷带层层包裹，固定在一侧，裸露的肩颈处仍可见蔓延的青黑色毒痕，触目惊心。剧痛和麻木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但他眼神中的锐利却丝毫未减。
小梅红着眼眶，用小勺一点点给他喂着清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他。
密室门被轻轻推开，陈舵主独自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挥手示意小梅暂时退到一旁。
“汪兄弟，”陈舵主在榻边坐下，声音低沉，“薛神医已尽力，十二个时辰，是我们的极限。我已派人暗中封锁了所有已知的玄冥教暗桩和孙家控制的药铺，但……对方很狡猾，至今没有露出马脚。”
汪小野艰难地扯动嘴角，声音沙哑：“他们……在等。等我们……自乱阵脚。等盟会……他们最大的机会……在断魂崖。”
“没错。”陈舵主点头，摊开一张更为精细的断魂崖地图，“按照你的建议，崖顶和沿途的陷阱已由我绝对信任的‘影卫’在连夜布置。但最关键的一环，是你我二人明日的配合。”
他指向地图：“明日午时，我会准时抵达断魂崖顶，主持盟会。各堂口骨干都会到场。孙老狐狸和他可能的同党，玄冥教的杀手，必然也会混在其中，或者埋伏在崖下密林。他们的目标是我，也可能包括你。”
汪小野目光扫过地图上标注的陷阱点和预设的撤退路线，内心结合系统残留的分析数据快速推演，开口道：“舵主……明日……你需……唱好前台戏……吸引所有……目光。我会……提前……隐藏在……崖顶东侧……那块……鹰嘴石后面。”
陈舵主眼中精光一闪：“鹰嘴石？那里视野极佳，可俯瞰全场，但地势险要，几乎无路可通，你怎么上去？”
汪小野看向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臂，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腿和腰腹：“靠……它们。还有……这个。”他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一些缴获的辽军装备——几捆坚韧的牛皮绳和几把带钩的短刃。
【系统辅助分析启动（消耗3点能量）】
【鹰嘴石海拔修正：194米。崖壁坡度：65-70度。可利用攀爬点：3处。风险评估：高。建议：利用左侧身体及腿部力量主导，配合钩索辅助，成功率68%。】
「68%……够了！」 汪小野内心咬牙。重伤之下攀岩，无疑是玩命，但这是他唯一能占据主动位置、出其不意的方式。
陈舵主看着汪小野决绝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图，深吸一口气：“好！风险极大，但若成功，确是奇招！你需要什么支援？”
“两样。”汪小野语速缓慢却清晰，“一……一张硬弓，一壶……箭，放在鹰嘴石后。二……一个……绝对可靠的……信号。当你……需要我动手时……摔杯为号。”
“弓和箭没问题。信号……”陈舵主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铜制虎头令牌，递给汪小野，“此令一出，如我亲临。明日若情况有变，我无法摔杯，你见机行事，以此令号令在场忠于我的兄弟！”
这是莫大的信任！汪小野用左手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点了点头。
“另外，”陈舵主压低声音，“我已密令李大牛、王石头，明日带领野火营精锐，化装成樵夫或猎户，潜伏在断魂崖下的密林和河流沿线。一旦崖顶信号发出，或见到你发出的信号箭，他们便会从外围发动突袭，里应外合！”
汪小野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陈舵主此举，不仅是为了剿敌，也是为了在万一他失手时，能有一条接应他撤退的生路。
“多谢……舵主。”
“是我该谢你。”陈舵主拍拍他的左肩，站起身，“好好休息，积攒体力。明日……将是决定幽州分舵命运的一天！”
陈舵主离开后，小梅重新坐到榻边，看着汪小野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动弹不得的右臂，眼泪又涌了上来：“恩公……你的伤……明天怎么能……”
汪小野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努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死不了。阎王爷……还不敢收我。”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开始全力调动意志力对抗毒素带来的痛苦和虚弱，同时在心里反复模拟明日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每一个细节。「鹰嘴石的位置……弓弦的震动……箭矢的轨迹……摔杯的声音……还有，玄冥教杀手可能隐藏的方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密室外的幽州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孙府大门紧闭，却不断有神色匆匆的人影从侧门进出。义庄方向，偶尔有蒙着油布的马车在深夜悄然离开。复汉帮各堂口也气氛紧张，几位堂主收到盟会地点变更的消息后，反应各异，有人疑惑，有人警觉，也有人暗自冷笑。
这一切，都被陈舵主布下的暗哨悄然记录，汇集成一道道加密的信息，流向断魂崖方向的密林，流向皮货栈的密室。
夜幕再次降临。
汪小野在剧痛的间歇中勉强睡去，但睡得极浅，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小梅和衣趴在榻边守着，寸步不离。
子夜时分，汪小野突然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的清醒。他轻轻摇醒小梅。
“小梅……帮我……准备一下。”
小梅立刻起身：“恩公，要做什么？”
汪小野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坚定：“帮我……用牛皮绳……把左臂和身体……固定一下。再检查一下……钩刃和靴子。”
他要提前出发，趁夜色掩护，攀上那座死亡的悬崖，潜伏在鹰嘴石后，等待黎明的到来，等待那决定生死的时刻。
断魂崖，这座注定要被鲜血染红的山崖，正在寂静中，等待着它的宾客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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