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徒弘的别院出来，午后的阳光刺得汪小野微微眯起了眼。方才密室中对弈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司徒弘看似采纳了他的建议，将墨渊和火器研制之事仍交由他负责，但那份“自有主张”的深意，以及最后扫过陈舵主那意味深长的一眼，都让汪小野嗅到了更加危险的气息。
总舵特使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他留在幽州，本身就是一柄悬顶之剑。而“黑风堂”这条毒蛇，被惊动之后，只会更加隐蔽和疯狂。
他没有直接回野火营驻地，而是绕了几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王记铁匠铺的后院。
蒲铁匠正在淬火，见他进来，放下铁锤，用汗巾擦了把脸，独眼中带着询问。
“蒲叔，”汪小野压低声音，“司徒特使已知晓矿场之事，虽未点明‘黑风堂’，但疑心已起。他留在幽州，明为清查，实为坐镇，恐怕……要有大动作。”
蒲铁匠眉头紧锁，沉声道：“司徒弘此人，心思如海，手段凌厉。他既然留下，就不会空手而归。‘黑风堂’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若动，必是雷霆万钧，但也可能……逼狗跳墙。”
“正是如此。”汪小野点头，“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抢在司徒弘动手前，或者‘黑风堂’狗急跳墙前，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掌握主动权。”
“你想怎么做？”
“两条线。”汪小野目光锐利，“明线，配合司徒弘的调查，但只提供我们想让他知道的信息，尤其是关于矿场规模和可能的外部勾结，引导他将目光投向玄冥教和辽人。暗线，”他声音更低，“让周狗儿动用所有底层的眼线，盯死与‘黑风堂’有牵连的赌场、妓院、货栈，尤其是近日异常的资金流动和人员往来。我怀疑，他们吃了这么大亏，必然要善后，也可能……会向背后的‘上峰’求援或转移财物。”
蒲铁匠沉吟片刻：“暗线可行，但风险极大，一旦被察觉……”
“所以要用生面孔，单线联系，消息层层过滤。”汪小野道，“另外，墨老那边必须万无一失。我想将他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除了你我、赵老栓和负责护卫的绝对心腹，无人知晓具体位置。”
“可以。后山有个废弃的炭窑，极其隐蔽，我去安排。”蒲铁匠应下，“但你也要小心，司徒弘不是陈舵主，他若察觉你有意引导调查，恐生猜忌。”
“我明白。”汪小野深吸一口气，“但眼下局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司徒弘的‘明察秋毫’上。”
离开铁匠铺，汪小野又去见了陈舵主，将面见司徒弘的情况（隐去与蒲铁匠的密谈）大致禀报，重点强调了司徒弘对帮内清查的“自有主张”和可能采取的行动。陈舵主听罢，久久沉默，最后只嘱咐了一句：“小野，局势复杂，凡事……多思量，留余地。”
汪小野明白，陈舵主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可能知道些他不知晓的内情，但碍于身份，无法明言。
回到野火营驻地时，已是傍晚。营地气氛明显比往日肃杀许多，明哨暗岗都增加了人手，队员们训练也更加刻苦。李大牛吊着左臂，还在校场上督促弟兄们练习合击阵法。王石头则带着侦察小队在进行夜间潜行训练。
小竹和小梅见他回来，立刻端上热饭热菜。小梅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忍不住轻声道：“恩公，事情……很麻烦吗？”
汪小野接过饭碗，摇摇头：“没事，例行公事。”他不想让她们过多担忧。
但姐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他平静下的凝重。
夜深人静，汪小野独自在灯下审视着幽州城防图与已知的各方势力分布图，试图从中找出“黑风堂”可能隐藏的脉络和下一步的动向。敌暗我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此刻，幽州城另一处深宅大院内，也有人在对灯密谋。
“司徒弘留下来了，看来是盯上我们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在阴影中响起。
“怕什么？他司徒弘再厉害，也是外来和尚。幽州这潭水，深着呢。”另一个声音带着不屑，“矿场的事，尾巴处理干净了？”
“放心，该闭嘴的都闭嘴了。只是……‘惊雷’和那老家伙没得手，终究是心腹大患。”
“那就再找机会！总舵特使在又如何？正好让他看看，这幽州，到底是谁说了算！通知下去，所有暗线静默，近期停止一切活动。等风头过去……哼！”
灯火摇曳，映出几张模糊而狰狞的脸。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幽州城上下悄然撒开。而网中的猎物与猎手，角色或许随时都会互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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