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那断断续续的神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墨渊与沧澜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钥匙是门…”墨渊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周身那凝练的剑意都似乎因此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仿佛在推演某种颠覆认知的可能。他看向陆然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若此悟为真…吾辈剑指归墟之道,或许皆需调整。”
沧澜轻抚玉如意,湛蓝眼眸中倒映着起源星图上那模糊的白骨城池与蠕动的黑暗区域,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
“光陨之核,黑暗本源,同源而生…这混沌薪王身上所系,恐怕不止是新生与希望,更牵扯着宇宙最古老的秘密之一。碧波渊,愿在此道上,多投注一分。”
两位使者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此番探查,所得远超预期。这残破的诺莫斯与昏迷的薪王,价值已不可同日而语。
希望与压力,同时给到了星骸遗民与陆然的团队。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悬浮的星图,定格在“巡天仙宫”的影像上,那被“蚀灵灰雾”笼罩的残破宫殿群,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碎星湖北区…那是比荒墟星带更为混乱、危险的残骸聚集地,空间结构脆弱,时常有虚空风暴与未知遗迹陷阱,更有诸多在破灭中扭曲畸变的生灵盘踞…‘蚀灵灰雾’更是能侵蚀神魂、污秽法宝的歹毒之物。”
他语气沉重,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然,为救秩序之瞳,为续混沌星火,此险,必须冒!诺莫斯已无力远航,但我族尚存最后一艘可用于短途虚空穿行的古法器——‘星槎’!虽年代久远,动力不足,无法进行超远距离跃迁,但若目标仅是碎星湖北区边缘,或可一试!”
星槎!星骸遗民最后的机动力量。
“我随星槎同去!”桃夭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她妖皇血脉之力虽消耗甚巨,但此刻眼神灼灼,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决绝,“然哥哥和小婉姐姐都需要清灵仙光,凌霜姐姐也需稳定剑魄,此地唯有我状态尚可,且万灵生机对抵御灰雾侵蚀或有些许效用。”她不能,也绝不会,在此刻置身事外。
墨渊看了桃夭一眼,略一沉吟,取出一枚形似小剑、通体银白的符箓,屈指弹向桃夭。“此乃斩虚剑符,内蕴我一道剑气,可激发三次,相当于剑尊全力一击之一成威力。慎用。”这已是极大的援助,相当于给了桃夭三道保命的底牌。
沧澜亦从袖中取出一只碧玉小瓶,比之前那瓶生命源露更小,但其上光华内蕴,气息更为纯粹。“此乃本源水精,仅此三滴。危急时服下,可瞬间恢复大部分法力与生机,并能暂时强化对水系及相关负面能量的抗性。”她将玉瓶递给桃夭,温言道,“切记,蚀灵灰雾诡谲,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
桃夭郑重接过剑符与玉瓶,深深一礼:“桃夭代然哥哥、小婉姐姐,谢过两位使者!”
大长老见状,也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启动‘星槎’!召集自愿前往的勇士!”
命令传下,残破的诺莫斯内部响起了久违的、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嗡鸣。
在堡垒深处,一个被严密保护的独立舱室缓缓开启,一艘造型古朴、宛如一弯新月、通体由某种暗金色木质与星辰金属构筑的小型舟船,被符文阵列托举而出。它不大,仅能容纳十人左右,船身可见许多修补的痕迹,散发着沧桑的气息,正是星骸遗民的“星槎”。
很快,一队十名修为在金丹后期到元婴初期的星骸遗民战士集结完毕,他们面色苍白却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与蚀骨舰队厮杀后的伤痕与煞气,沉默地向大长老行礼,表示愿随桃夭前往。
就在星槎进行最后出航检查,能量核心开始预热,散发出微弱但稳定的空间波动时——
一直沉寂的凌霜,周身那新生的、冰寒纯粹的剑意忽然收敛,尽数归于体内。她长睫上的冰晶碎裂,化作点点荧光没入眉心。她并未睁眼,但一道清晰冰冷的意念,却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我,同去。”
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剑魄初成,尚不稳定,急需实战与极端环境的磨砺来巩固,巡天仙宫的险地,正是最好的磨剑石。更重要的是,团队需要力量,她不能缺席。
大长老面露难色:“凌霜姑娘,你剑魄初定,道基未稳,此时远行,风险极大…”
“无妨。”凌霜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然,“剑已出鞘,岂能归匣。”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未再赠物,只是淡淡道:“剑道之途,在于自身。外力过多,反成桎梏。汝既决意,便去。”
桃夭走到凌霜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感受到那内敛却磅礴的剑意,用力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把清灵仙光带回来!”
沧澜看着这一幕,轻声对墨渊道:“此间人物,皆非池中之物。这星火,或许真能燎原。”
墨渊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陆然与苏小婉,最后落在那起源星图上:“吾等先行回禀界主(水君)。砺锋界(碧波渊)会密切关注碎星湖北区动向,并在必要时,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望尔等,功成归来。”
说完,两人身形一晃,剑光与水波同时敛去,已然离开诺莫斯。
星槎预热完毕,暗金色的船体流淌着古老的符文,一道柔和的光门在船侧开启。
桃夭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陆然与苏小婉,眼中满是眷恋与决绝,随即毅然转身,与凌霜(虽未醒,但其意念已锁定星槎,可随行)以及十名星骸勇士,踏入光门。
星槎轻微一震,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滑出诺莫斯残破的船坞,投入外部荒寂冰冷的星空,朝着“碎星湖北区”的方向,开始了前途未卜的航行。
壁垒之内,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昏迷的陆然与苏小婉,以及守护着他们的大长老和少数遗民。
陆然胸口混沌星核稳定旋转,仿佛感应到了同伴的远行,其上的光芒,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
而在那遥远的、被标记为“碎星湖北区”的混乱星域边缘,残破的巡天仙宫静默地漂浮在灰色的蚀灵灰雾中,等待着访客的到来,亦或是…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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