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天枢峰。
玄明长老洞府内,气氛肃穆。听完长老带来的消息,凌曜没有丝毫犹豫。
“星核”、“天外奇石”、“古老部族”……这些词汇无一不深深触动着他敏感的神经。陨星山脉,极有可能隐藏着与太阴宝鉴、与星门、甚至与他回家之路相关的关键线索!
“弟子愿往!”凌曜的回答斩钉截铁。
玄明长老似乎早有所料,颔首道:“此行凶险异常。陨星山脉位于大陆极西,环境恶劣,灵气稀薄,多有凶兽毒物出没,更有空间裂缝等未知险地。且噬魂殿既将其列为目标,必有布置,甚至可能有比那面具使者更强的魔头潜伏。”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宗门不会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将由一位精通隐匿和阵法的筑基后期长老带队,另选派三名精锐弟子同行。婉清会与你同去,她心思缜密,堪当重任。另外两人,一位是擅长御兽与追踪的弟子,另一位…”玄明长老略微停顿,“是戒律堂的赵龙。”
“赵龙?”凌曜目光微凝。此人亦是赵家子弟,是赵虎的堂兄,修为已达练气八层巅峰,一手追魂剑法狠辣凌厉,在宗门内颇有凶名。派他同行,是磨练,是监视,还是另有深意?
“赵龙虽出身赵家,但秉性刚直,与赵虎并非一路人。此次任务重大,掌门亲自点将,亦是考量。”玄明长老解释道,“你只需谨记任务目标,一切以宗门利益和自身安全为重。”
“弟子明白。”凌曜点头。他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只要赵龙不以私废公,他自会以同门相待。
三日后,一支五人小队悄然离开了青云门。
带队的是阵法师云胤长老,筑基后期修为,为人低调,不苟言笑,但阵法造诣极高。除凌曜、苏婉清、赵龙外,另一名弟子名叫孙禹,练气七层,身材精干,眼神灵动,腰间挂着几个灵兽袋,显然便是那位御兽好手。
众人乘坐一件飞舟状的法宝,由云胤长老操控,速度极快,且飞舟表面符文闪烁,具有极佳的隐匿效果,一路向西疾驰。
越是往西,天地间的灵气便越发稀薄狂躁,景色也逐渐荒凉。葱郁的山林被褐色的荒原和戈壁取代,狂风卷起黄沙,遮天蔽日。
半月后,一片无比巍峨、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巨大山脉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山脉上空,常年笼罩着灰黄色的沙尘暴,隐约可见道道扭曲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缝不时闪现又湮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这便是陨星山脉。
飞舟无法再靠近,众人降落在一处背风的戈壁滩。
云胤长老收起飞舟,面色凝重地观察着前方的山脉:“此地煞风猛烈,能侵蚀灵力,神识亦受极大压制。空间不稳,不可高空飞行。我们需徒步进入。”
他取出几枚玉符分给众人:“此乃‘定风符’,可略微抵御煞风侵蚀,但效力有限,需节省灵力。孙师侄,看你的了。”
孙禹点头,从灵兽袋中放出一只通体土黄、形似蜥蜴、却长着一对巨大耳朵和一双碧绿瞳孔的小兽。
“这是‘遁地聆妖’,对灵气波动和地下动静极为敏感,且能一定程度上规避空间裂缝的危险。”孙禹解释道,那小兽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鼻翼耸动,仔细感知着前方的气息,率先向山脉爬去。
“跟上它,保持警惕,间距不可超过三丈!”云胤长老下令。
一行人紧随遁地聆妖,踏入了陨星山脉。
一入山脉,顿觉天地变色。狂风卷着砂砾劈头盖脸打来,即使有定风符护体,也需运转灵力才能稳住身形。神识在这里被压缩到不足百丈,且感知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和硫磺的气息,灵气稀薄得几乎无法吸收补充,反而要时刻抵抗煞气的侵蚀。
环境极其恶劣。
遁地聆妖灵活地在怪石嶙峋、沟壑纵横的山地间穿梭,巧妙地避开了一些看似平静、实则隐藏着流沙或空间裂缝的区域。
赵龙始终沉默寡言,手握剑柄,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尽职地扮演着警戒的角色。苏婉清则不时掐动法诀,感知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凌曜默默运转万象灵根,艰难地转化着一丝丝狂暴的煞风能量,补充消耗,同时仔细感应着太阴宝鉴的动静。宝鉴在此地似乎更加沉寂,唯有在夜间,吸收月华之时才略有反应。
如此艰难前行了数日,深入山脉腹地。期间遭遇了几波被煞气侵蚀变异的妖兽袭击,实力虽不强,但极其凶悍嗜血,都被众人联手迅速解决。
这一日,遁地聆妖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发出低沉的嘶鸣,不肯再往前行。
“有情况!”孙禹立刻警示。
云胤长老挥手让众人停下,隐匿身形。他取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打入几道法诀,罗盘指针剧烈颤抖,指向左前方一处巨大的环形山谷。
“前方山谷能量场异常混乱,有极强的遮蔽阵法痕迹,而且…”云胤长老面色微变,“有微弱的生灵气息,不止一个,但被阵法掩盖,难以分辨具体。”
凌曜凝神望去,万象灵根的感知告诉他,那山谷深处,隐隐传来一种古老而虔诚的祭祀波动,与他手中的太阴宝鉴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长老,山谷内可能有部落聚集,正在进行某种祭祀。”凌曜低声道。
云胤长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看来找对地方了。小心靠近,切勿打草惊蛇。”
众人收敛所有气息,在云胤长老的阵法掩护下,如同融入环境般,悄无声息地向那环形山谷潜行。
越是靠近,那种古老的祭祀感越发清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奇异的檀香气息。
终于,他们潜行至山谷边缘的一处断崖之上,向下望去。
谷内的景象让众人屏住了呼吸。
只见山谷中央,矗立着一座用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祭坛,风格与黑煞山脉地底那座拜月仙宗祭坛有几分相似,但更为粗犷原始。祭坛周围,跪拜着数百名身穿麻布长袍、皮肤呈古铜色、脸上涂抹着白色奇异图腾的族人。他们神情肃穆虔诚,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晦涩的歌谣。
祭坛之上,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供奉着一块约莫一人高的、通体黝黑、表面布满无数细微孔洞、仿佛被灼烧过的奇特巨石!巨石表面,偶尔有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星光闪烁一下,散发出一种非金非石、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天外奇石!”凌曜心中一震!那气息,与他感应过的“星核”描述极为相似!
而更让他心神悸动的是,他怀中的太阴宝鉴,竟再次轻微震颤起来,对那奇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既渴望又排斥的复杂感应!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祭祀似乎进入了高潮。那位主持祭祀、头戴羽毛冠、手持骨杖的老祭司,突然用古老的语言高声呼喊起来,双手高举。
所有族人更加狂热地叩拜吟唱。
那奇石表面的星光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在回应着祭祀!一道道微弱的星辰光点从奇石中飘散而出,如同萤火虫般,融入那些虔诚跪拜的族人体内。那些族人脸上顿时露出舒适陶醉的神情,身体似乎都强壮了一丝。
然而,凌曜的万象灵根却敏锐地感知到,在那星辰光点散出的同时,奇石内部,似乎有一丝极其隐晦的、阴冷的、与噬魂殿功法同源的气息,如同寄生虫般,也随之悄然弥漫开来,渗入了那些族人的神魂深处!
“这祭祀…有问题!”凌曜低呼出声。
几乎同时,云胤长老也脸色一变:“不好!有埋伏!”
几乎同时,云胤长老也脸色剧变,手中罗盘法器“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不好!有极强的隐匿阵法启动,我们被发现了!快退!”
他话音未落,山谷四周的阴影中,数十道身披黑袍、气息阴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将他们五人团团围住!强大的魔气连成一片,形成一道无形的牢笼,煞风都被隔绝在外。
为首一人,气息浩瀚磅礴,远超筑基后期,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鬼爪面具,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五人,最终落在云胤长老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绝对的威压:
“一名筑基后期,三名练气小辈,还有一只小老鼠…青云门是无人可用了吗?竟派你们来送死。”其身上散发出的灵压,赫然是金丹期!
金丹魔修!
云胤长老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他万万没想到,噬魂殿为了此地,竟然出动了一位金丹长老亲自坐镇!这绝非他们这支小队所能抗衡的!巨大的境界差距如同天堑!
苏婉清、赵龙、孙禹更是感到如同山岳压顶,呼吸困难,灵力运转都变得极其滞涩,眼中不禁露出绝望之色。遁地聆妖吓得蜷缩在孙禹脚边,瑟瑟发抖。
唯有凌曜,凭借万象灵根和太阴宝鉴对神魂的微弱护持,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心也沉到了谷底。对方是真正的金丹,绝非之前那个依靠阵法才勉强纠缠玄明长老的面具使者可比!
“结阵!死守待援!”云胤长老到底是经验丰富,虽惊不乱,嘶声大吼。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洒落在早已扣在手中的一套阵旗之上!
“戊土坤元阵,起!”
嗡!
一面巨大的土黄色光盾瞬间展开,将五人一兽笼罩其中!光盾厚实凝重,表面有山岳虚影流转,散发出强大的防御气息。这是云胤长老的保命阵法,以精血催动,短时间内足以抵挡金丹初期的数次攻击!
“咦?有点意思的乌龟壳。”那金丹魔修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冷笑,“看你能撑多久!”
他并未亲自出手,只是随意一挥手:“拿下他们,要活的,尤其是那个小子(他目光锁定凌曜),殿主特意交代过。”
“遵命,血厉长老!”周围那数十名黑袍修士齐声应喝,其中赫然有四名筑基期魔修,其余也皆是练气后期的好手!他们纷纷祭出法宝,催动邪功,霎时间,黑气、鬼火、毒幡、骨刺如同狂风暴雨般轰向戊土光盾!
轰!轰!轰!轰!
密集的攻击打得光盾剧烈摇晃,涟漪阵阵,土黄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云胤长老身体剧震,嘴角不断溢血,拼命维持着阵法,但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不能坐以待毙!”赵龙厉喝一声,眼中闪过决绝,追魂剑出鞘,剑光如毒蛇般刁钻,竟透过光盾缝隙,精准地刺穿了一名练气期魔修的咽喉!他竟是在寻找反击机会!
苏婉清玉手连弹,数道冰锥符箓射出,寒气弥漫,暂时减缓了左侧敌人的攻势。
孙禹指挥着遁地聆妖,猛地钻入地下,下一刻,一名练气魔修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将其短暂困住。
凌曜眼神锐利,他没有盲目攻击,而是全力运转万象灵根,感知着阵法的能量流动和外部攻击的规律。同时,他取出青铜笔,并非攻击,而是飞快地在光盾内部刻画加固灵纹和“反震”灵纹,竭尽全力为云胤长老分担压力,延缓光盾破碎的时间。
他的灵纹竟真的起到了一些效果,光盾破碎的速度稍稍减缓了一丝。
“负隅顽抗!”那名为血厉的金丹魔修似乎失去了耐心,冷哼一声,终于缓缓抬起手,五指成爪,指尖有暗红色的血光凝聚,一股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他要亲自出手了!
就在这绝望之际——
凌曜怀中的太阴宝鉴,因感受到外界强大的魔气威胁和主人危急的处境,突然自主激发出一缕极其微弱的月华清辉,这清辉透过他的衣袍,隐隐与山谷祭坛上那块正在吸收祭祀之力的“天外奇石”产生了一丝奇特的共鸣!
嗡…!
祭坛上的奇石猛地一震,其表面闪烁的星光骤然变得混乱了一下,那散发出的、夹杂着阴冷气息的星辰光点瞬间中断!
“嗯?”血厉长老的动作猛地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祭坛方向。祭祀仪式被打断,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主持祭祀的老祭司也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看向外围的战斗,尤其是感受到血厉身上那纯粹的、令人厌恶的魔气时,他脸上虔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动摇和警惕。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和干扰!
“就是现在!”云胤长老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眼中闪过一抹肉痛之色,猛地捏碎了藏在袖中的一枚玉符!
那玉符破碎,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意,冲天而起!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狠狠斩向了众人头顶那由魔修们联手布下的隐匿隔绝阵法!
咔嚓!
隐匿阵法被这相当于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剑意瞬间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玄明师兄的剑意!”凌曜立刻认出,这必然是玄明长老赐予云胤保命的底牌!
“走!”云胤长老大吼,猛地燃烧精血,戊土光盾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将周围攻来的魔修暂时逼退,他卷起凌曜四人,化作一道土黄色遁光,顺着阵法裂口疯狂冲出!
“想跑?!”血厉长老怒喝一声,隔空一掌拍出!一只巨大的血色手印遮天蔽日般抓来!
云胤长老咬牙,将一面古朴的铜镜状法宝向后抛去,那法宝迎风自爆!
轰! 自爆的冲击波稍稍阻碍了血色手印一瞬。
噗! 云胤长老如遭重击,喷出漫天鲜血,遁光瞬间黯淡,但他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更快了几分,带着四人如同流星般坠向陨星山脉深处复杂险峻的地形之中。
“废物!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尤其是那个小子!”血厉长老惊怒交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滔天怒意。数十道魔修遁光立刻腾空而起,紧追不舍。
而山谷内,祭祀被打断,那些古族之人面面相觑,看着消失的青云门众人和杀气腾腾的噬魂殿魔修,脸上露出了疑虑和不安的神情。老祭司望着祭坛上光芒略显紊乱的奇石,又看了看魔修追去的方向,手中的骨杖缓缓握紧。
云胤长老身受重创,勉强操控着遁光,在一处布满巨大风化石柱的区域踉跄落地。
“长老!”苏婉清急忙扶住他。
云胤长老面色金纸,气息萎靡,急声道:“快…隐匿气息…躲起来…我强行催动遁术…他们一时…找不到…”说完,便昏死过去。
凌曜、苏婉清、赵龙、孙禹四人面色无比凝重。
身后是金丹魔修带领的追兵,身处环境恶劣、危机四伏的陨星山脉,带队长老重伤昏迷,他们已是岌岌可危。
绝境,真正的绝境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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