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亚的阳光,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北地特有的清冷。
哪怕是正午时分,那金色的光线洒在人身上,也只能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表皮层的暖意。
拉诺亚魔法大学的校园里,金黄色的落叶如同纷飞的蝴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悄无声息地为那条通往图书馆的青石板小道,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柔软的地毯。
诺伦·格雷拉特的心情,和这秋日的天气一样,晴朗,而又带着一丝丝的……惬意。
她抱着一摞厚厚的魔导书,走在拉诺亚魔法大学那充满了书卷气的林荫道上。
脸上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自从半个月前,那个名叫“菲利克斯”的交换生,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之后。
那个曾经如同诅咒般,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的、名为“天才的妹妹”的沉重光环,终于被另一个人彻底地夺走了。
菲利克斯,这个来自涅里斯公国的红发青年,简直就像是,从那些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的骑士小说里,走出来的完美王子。
他英俊,温柔,谈吐优雅,风度翩翩。
尤其是他那双如同最上等的祖母绿宝石般清澈、纯粹的眼眸,仿佛拥有着某种,能将人的灵魂都彻底吸进去的魔力。
优秀的天赋和从不高高在上的温柔性格很快便成为了整个年级,乃至整个拉诺亚魔法大学里,耀眼夺目的存在。
老师们不再用那种充满了“期待”与“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
同学们也不再将她当成那个需要仰望的“天才”的附属品。
她终于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享受学习的乐趣,去结交新的朋友,去感受那份,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青春”与“自由”。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红发青年带给她的。
诺伦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感激着这位,将她从那片名为“自卑”的泥沼中,强行拉出来的“救星”。
她与菲利克斯的关系,也在这短短的数日之内,变得愈发的亲密。
他们会一起在图书馆里,讨论那些深奥的魔法理论。
他们会一起在午后的阳光下,分享着彼此的“烦恼”与“秘密”。
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以一种,连诺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飞速地拉近着。
“哟,诺伦。”
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诺伦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
然后,她看到了。
那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红发青年,正抱着一摞比她怀里还要更加厚重的魔导书,脸上挂着和煦的、如同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朝着她缓缓走来。
“菲利克斯同学。”
诺伦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那头柔顺的金色短发,拨到了耳后。
“你……你也是去图书馆吗?”
“是啊。”菲利克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诺伦怀里那本,封面上画着一个狰狞魔兽的《魔物图鉴·魔大陆篇》上。
“诺伦你……对魔物学,也很感兴趣吗?”
“啊……这个……”诺伦的脸,更红了,“我……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是吗?”菲利克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了然”的笑容。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只是迈着优雅的步伐,与诺伦并肩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那条洒满了金色阳光的林荫小道上。
谁也没有再说话。
气氛,却异常的和谐。
……
与诺伦那充满了“阳光”与“希望”的校园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格雷拉特家那栋,充满了温馨,但却又暗流涌动的二层别墅。
希露菲的怀孕,像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改变了鲁迪乌斯的生活轨迹。
如今的他,就连魔法大学的课程,都三天两头地请假,为此没少被吉纳斯副校长“亲切友好”地约谈。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像个最尽职的护卫般,寸步不离地跟在希露菲的身后。
陪她散步,陪她看书,陪她发呆。
听她分享一些,此前学生会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趣闻。
或者,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份属于他们两人的、宁静而又温馨的二人时光。
他甚至还专门去图书馆,借阅了大量关于“孕期护理”与“营养搭配”的、厚得能当板砖用的专业书籍。
每天变着法子地,为希露菲烹饪着那些,据说能让肚子里的小宝宝,长得更聪明、更健康的“安胎圣品”。
虽然……那些所谓的“圣品”,十次有九次,都会因为他那堪忧的、甚至可以说是“灾难级”的厨艺,而变成一坨充满了“黑暗料理”气息的、不可名状的诡异物体。
但他那份心意,那份笨拙而又真诚的爱,却让希露菲感到无比的甜蜜与满足。
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种充满了“期待”与“喜悦”的、温馨的氛围之中。
然而。
平静的湖面之下,往往暗流涌动。
鲁迪乌斯的变化,艾莉丝都尽收眼底。
她当然知道,鲁迪不是不爱她了。
他只是把更多的爱,分给了那个即将为他带来新生命、同样需要被他呵-护的……另一个妻子。
艾莉丝不嫉妒。
真的,一点都不嫉妒。
她只是……有点不甘心。
……
庭院里。
剑刃破开空气时所带起的、尖锐的呼啸声,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个家里,最具有“标志性”的背景音乐。
艾莉丝手中的凤雅龙剑,化作一道道赤红色的、模糊的残影,在空气中拉出灼热的轨迹。
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她那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健康红晕的脸颊滑落。
将她那几缕不听话的、贴在额前的火红色发丝,都浸湿了。
但她没有停下。
她只是更加疯狂地将自己体内那股,仿佛永远都不会枯竭的庞大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到手中的长剑之中。
一套套行云流水、充满了野性与破坏美感的剑神流招式,被她一气呵成地施展了出来。
带起的恐怖剑压,甚至将庭院里那些,用来当做“装饰品”的石块和木桩,都毫不留情地,斩得粉碎!
她像一头被困在了笼子里的野兽,疯狂地将自己那无处发泄的精力,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那冰冷的、无辜的空气之中。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的剑,变得比以前更加的“狂暴”了。
也更加的……焦躁。
她与鲁迪乌斯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
除了每天在餐桌上那几句,不痛不痒的、充满了“客套”意味的问候之外。
两人之间,几乎已经到了“零交流”的地步。
一道无形的、冰冷的裂痕,正在两人之间,悄然地扩大着。
……
菲利克斯敏锐地察觉到了格雷拉特家这诡异的氛围。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关心”诺伦。
“诺伦,你最近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啊。”
图书馆那安静的角落里,菲利克斯放下手中的魔导书,那双如同祖母绿宝石般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
“有……有吗?”诺伦的脸颊微微一红,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那充满了“关切”的视线。
“当然有。”菲利克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苦涩”的笑容。
“你这副样子,简直就和我那个,总是被我哥哥姐姐的光环所笼罩的、可怜的妹妹,一模一样。”
“诶?”诺伦闻言,愣了一下。
“我那两个哥哥姐姐,也是学院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菲利克斯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
“一个,是魔术道具研究领域的‘鬼才’。”
“另一个,则是被誉为‘涅里斯公国百年第一剑士’的‘剑圣’。”
“而我……”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苦涩的表情。
“——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
“不然,我也不会‘背井离乡’,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了。”
他那充满了“共情”的话语,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诺伦那尘封了许久的心门。
她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同样“遭遇”的、可怜的“同类”。
那颗总是充满了“自卑”与“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融化了。
她张了张嘴,将那些,积压了数月的、充满了“委屈”与“不甘”的苦水,竹筒倒豆子般,全都,倾诉了出来。
菲利克斯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那副,充满了“理解”与“感同身受”的复杂表情。
只是……
那双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碧绿色的眼眸深处,却悄然地,闪过了一丝,冰冷的……诡异的光芒。
……
与此同时。
梅茵那座,充满了“钞能力”气息的豪华庄园里。
克莱茵,这个被梅茵从另一个世界里,“拐”回来的前文明顶尖学者,正像一只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仓鼠,睡眼惺忪地从那堆积如山的、散发着古旧墨香的书籍之中,探出了她那颗毛茸茸的、同样是翠绿色的小脑袋。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由各种各样、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奇奇怪怪的零件,所拼接而成的、简陋的“能量侦测仪”。
侦测仪的屏幕之上,一条代表着异常能量波动的信号曲线,正在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频率,疯狂地跳动着。
而那曲线的中心点,始终,精确地,指向了远处那个,灯火通明的……鲁迪乌斯的家。
“为什么……”
克莱茵看着那条越来越活跃的信号曲线,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可以说是“凝重”的表情。
“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类似于崩坏能的能量波动,围绕在鲁迪乌斯先生的家附近呢?”
她那双幽绿色的蛇瞳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困惑”的光芒。
……
冰冷的月光如同被稀释过的水银,无声地倾泻而下。
将庭院里那几棵光秃秃的树木,映照出了一道道张牙舞爪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寒风如同鬼哭狼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这片死寂的庭院里,疯狂地肆虐。
“锵——!!!!!”
艾莉丝手中的凤雅龙剑,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恐怖气势,狠狠地,劈在了庭院中央那块,无辜的巨大岩石之上!
“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块足以承受攻城锤正面轰击的坚硬岩石,如同被铁锤砸中的豆腐般,瞬间,布满了无数道狰狞的裂纹!
然后,在一阵“咔嚓”的脆响中,彻底地,碎裂了开来。
化作了漫天的、大小不一的碎石。
艾莉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心里,很烦。
很乱。
乱得,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
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什么。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死死地堵住了一样。
压抑,沉闷,让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她只能用这种最原始,也最暴力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那股,无处安放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她的身后悄然响起。
“艾莉丝姐姐?”
一个清脆的、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幽幽地响起。
艾莉丝那双因为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而变得有些赤红的眼眸,下意识地便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是爱夏。
她端着一盘,刚刚才为希露菲准备好的、还冒着袅袅热气的安神花茶,正小心翼翼地,从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艾莉丝没有回头。
她只是将自己那股因为烦躁而变得有些失控的斗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到了手中的凤雅龙剑之中!
“嗡——”
凤雅龙剑的剑身之上,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赤红色光芒!
一股恐怖的剑气,如同实质性的风暴,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呀——!!!”
一声充满了“惊慌”与“痛苦”的尖叫,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庭院里轰然炸响!
艾莉丝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那因为狂暴的斗气而变得有些赤红的眼眸,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缓缓地抬起头。
然后,她看到了。
那个正端着盘子的娇小身影,此刻正一脸“痛苦”地蹲在地上。
她手中的那个盘子,早已摔得粉碎。
盘子里那些,还冒着热气的夜宵,也洒了一地,狼藉不堪。
一缕殷红的、刺目的鲜血,正从她那只白皙纤细的、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的手臂之上,缓缓流淌了下来。
染红了她那件干净的女仆装。
也染红了,艾莉丝那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火红色眼眸。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充满了“惊慌”与“关切”的男声,从二楼的窗户处传来。
紧接着。
一道黄色的身影,像一阵风一样,从别墅里冲了出来。
是鲁迪乌斯。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正蹲在地上,因为疼痛而身体微微颤抖的爱夏。
以及……她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瞬间从他的心底猛地窜了出来!
他甚至都没有去思考。
为什么爱夏会受伤。
为什么艾莉丝会在这里。
他只是下意识地将那股充满了“愤怒”与“后怕”的复杂情绪,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愣在原地的红发少女身上!
“——艾莉丝!”
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但是,那充满了“责备”与“失望”的眼神。
却像一把把无情的、淬了剧毒的利刃!
狠狠扎在了艾莉丝那颗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玻璃心”上!
“……”
艾莉丝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正小心翼翼地将爱夏从地上扶起来,用他那件干净的衬衫,为她包扎着伤口的……鲁迪乌斯。
她看着他那张充满了“担忧”与“后怕”的侧脸。
看着他那双充满了“责备”与“失望”的眼眸。
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咔嚓”一声悄然地碎裂了。
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积压在心中的委屈。
所有无处安放的不安。
所有无法言说的焦躁。
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是啊!”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被磨损了的砂纸,在互相摩擦。
那双通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鲁迪乌斯,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的、充满了“绝望”与“自嘲”的咆哮。
“我就是个疯子!”
“一个只会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的……累赘!”
“我在这里……”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悲凉”的笑容。
“——根本就是个,多余的人!”
“哐当——”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扔下了手中的凤雅龙剑。
那柄陪伴了她数年的“神剑”,如同被主人遗弃了的可怜玩具般,掉在了那冰冷的石板之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悲凉的声响。
她不再看那个,已经被她的怒吼,给彻底震傻了的鲁迪乌斯。
她转过身。
如同受伤的狮兽,撞开鲁迪,头也不回地冲出庭院,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那个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的鲁迪乌斯。
……
街角的阴影里。
菲利克斯静静地看着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如同濒死的狮兽般,从格雷拉特家那栋豪华的别墅里,疯狂地冲了出来。
他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充满了“邪魅”与“玩味”的诡异笑容。
『呵呵……真是,一出好戏啊。』
他舔了舔嘴唇,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毒蛇般冰冷的光芒。
缓缓退回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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