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内部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并没有。反而更加狭窄曲折，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缝，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淡。空气冰冷，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阴沉的香气。
她小心翼翼地前行，感知全开。岩缝深处，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念咒般的低语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是一个小小的、不足十平米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油散发着那股奇怪的香气。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一个蒲团上，正是那个老婆婆！
她似乎正在对着石壁上刻画的一些复杂图案进行某种仪式，低语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
林晓玥屏住所有气息，缓缓靠近。
就在她距离老婆婆不足五米时，老婆婆的低语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那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但这一次，林晓玥看得更加清晰——老婆婆的瞳孔深处，并非老年人的浑浊，而是两点极其深邃、仿佛能吸走光线的漆黑！那漆黑中，隐约有与“井”相似的死寂感，却又多了一丝……人性化的疲惫和沧桑。
“你来了。”老婆婆开口，声音依旧干涩，却不再有之前的诡异笑意，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平静，“比我想象的要快……也比我想象的……变得更多。”
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林晓玥此刻的状态。
林晓玥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体内能量暗自流转，随时准备出手或撤离。
“不用紧张。”老婆婆摆了摆手，指了指对面另一个蒲团，“坐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时间……不多了。”
林晓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飘过去，在蒲团上（虚）坐下。她保持着最高警惕。
“你是谁？”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老婆婆浑浊（表象）却深邃（内里）的眼睛看着她：“我曾经是‘守墓人’的一员，负责看管‘门’的碎片和筛选‘容器’。你可以叫我……孟婆。”
孟婆？！地府传说中掌管遗忘的那位？林晓玥心中一震，但随即想到，这很可能只是一个代号或者职位。
“后来我叛逃了。”孟婆继续平静地说，“因为我发现，‘守墓人’所做的，并非守护平衡，而是在用填鸭的方式延缓终末，甚至……可能在酝酿更大的灾难。他们对待‘容器’和‘代行者’的态度，如同对待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
“所以你选择了我？给了我玉镯？”
“不完全是选择。”孟婆摇头，“是‘环’选择了你。你的灵波频率，是少数能与‘初代环’产生深度共鸣的。我只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利用地府的‘激活仪式’，让你这个‘早期测试品’提前苏醒，并给了你一个相对‘干净’的身份，希望能打破他们的计划。”
“早期测试品……”林晓玥咀嚼着这个词，“像我这样的……还有多少？”
“不多。大部分都失败了。你是少数存活下来，并成功……‘变异’的。”孟婆的目光落在林晓玥身上那流动的“白”沙和复杂的印记上，“‘归墟’……看来你接触到了‘门’后的基础层面。感觉如何？”
“像一个没装操作系统的电脑。”林晓玥如实回答，语气淡漠。
孟婆似乎被这个比喻逗乐了，干瘪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比喻很恰当。‘归墟’是‘门’的底层逻辑空间，储存着庞大的信息和规则，但没有最高权限，你只能在外围打转，甚至可能被系统当作病毒清理掉。”
“最高权限在哪里？‘墟’又是什么？”
孟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墟’……是‘门’的创造者，或者说，‘门’本身就是‘墟’的一部分。它是比地府、比我们目前所知的一切更加古老、更加终极的存在。地府所谓的‘守墓’，看守的其实就是‘墟’留下的这座‘门’遗产。至于最高权限……或许在‘门’的最终端，或许……需要集齐所有的‘钥匙’。”
“钥匙……是指我？”
“你是一部分。”孟婆深深地看着她，“‘钥匙’并非单一的物品或个体。它更像一个……权限序列。‘幽仆之环’是身份认证，‘幽冥镜’是访问工具，‘合适的灵体’是承载平台……而你身上融合的‘源痕’和那个‘外源印记’，则是……意外的变量，可能让你拥有更高的兼容性，也可能导致彻底的崩溃。”
她顿了顿，低声道：“地府和‘窃影者’都想掌控‘钥匙’，打开‘门’。地府想利用‘门’的力量彻底掌控阴阳，甚至……取代‘墟’。而‘窃影者’……他们是一群更加激进的疯子，他们认为‘井’的吞噬是宇宙的真理，想打开‘门’迎接终末，成为新纪元的主宰。”
“那你呢？”林晓玥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孟婆沉默了很久，油灯的火苗在她深邃的瞳孔中跳动。
“我想要的……”她缓缓道，“或许是……一个答案。一个关于这一切意义何在的答案。或许是想看看，有没有第三条路……一条不需要牺牲无数‘容器’，不需要迎接终末，也能让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的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石室内陷入了沉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林晓玥猛地抬头，感知到岩缝外传来数道强大的、充满敌意的能量波动，正在快速逼近！
“他们找到这里了。”孟婆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是‘窃影者’的人，他们对‘源痕’的气息非常敏感。”
她站起身，佝偻的身形却散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她快速掐了几个手诀，石室周围的岩壁上，那些刻画的图案骤然亮起，形成一个简易的防御法阵。
“走吧。”她对林晓玥说，“从后面那个小洞口离开，沿着地下暗河往下游走，能暂时避开他们。我在这里挡他们一阵。”
林晓玥看着这个策划了她悲惨命运，却又似乎怀有不同目的的老人，心情复杂。
“为什么帮我？”
“帮你？”孟婆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或许只是在帮我自己赎罪吧……又或许，我只是在你身上，下了最后一个赌注。快走！”
外面的能量波动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岩石被暴力破开的轰鸣声！
林晓玥不再犹豫，转身冲向石室后方那个仅容爬行的小洞口。
在她钻入洞口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
孟婆佝偻的背影站在法阵中央，面对着即将被攻破的入口，如同一棵即将被狂风暴雨摧垮的老树。
下一刻，轰隆巨响，碎石飞溅！数道扭曲的阴影冲入了石室！
林晓玥一咬牙，钻入了黑暗的洞口，将身后的厮杀声隔绝开来。
洞口后面是一条狭窄潮湿的地下暗河河道。她沿着冰冷的水流，向下游快速飘去。
脑海中回荡着孟婆最后的话语。
赌注……答案……第三条路……
她看着自己由“白”沙构成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混乱而强大的力量。
或许，她真的可以……不再做棋子了。
暗河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是出口？
她加速向前。
无论出口外是什么，她都必须去面对。
因为从她撞向那扇“门”开始，她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地下暗河的寒气如同无数细针，刺穿着林晓玥由“白”沙构成的灵体。水流湍急，裹挟着她向下游冲去，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只有她自身散发出的微弱混沌光芒，映照出滑腻的岩壁和偶尔掠过的、形态怪异的盲眼水生生物。
孟婆石室方向传来的厮杀声和能量爆炸的闷响，很快被水流声和岩层隔绝，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河水奔流不止的声音，以及她自己那并不存在、却仿佛能听到的“心跳”——那是“白”介质在模板内循环流动的微弱悸动。
她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时间在这种绝对的黑暗和孤寂中失去了意义。模板稳定性在缓慢下降，【16.2%】的数字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白”介质储量也消耗了一些，维持形态和感知都在持续消耗能量。
必须尽快找到出口，或者……能量源。
她尝试扩大感知，但暗河水中蕴含的杂质和某种隔绝能量探查的矿物，让她的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只能勉强探测到前方十几米的情况。
就在她感到一丝灵体层面的疲惫时，前方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
不是出口的自然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跳跃的光芒。
同时，水流的速度似乎也放缓了，进入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下水域。
她警惕地减缓速度，将自身光芒收敛到几乎熄灭，如同一条融入黑暗的水蛇，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幽蓝光芒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那并非出口，而是一片巨大的、淹没在水下的……废墟？
依稀可见断裂的石柱、倾颓的拱门、还有雕刻着奇异兽首的残破墙壁，静静地矗立在幽暗的水底。这些建筑风格古老而诡异，绝非近现代乃至历史上任何已知的文明。它们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水藻和淤泥，但一些裸露的部位，却隐隐流动着那种幽蓝色的符文光芒，正是这些符文，照亮了这片水下废墟。
而在废墟的最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庞大的、如同祭坛般的圆形建筑轮廓。祭坛中心，似乎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深不见底，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力，连周围的水流都微微向其弯曲。
这里是什么地方？城市的地底，怎么会有如此规模的古老遗迹？那些幽蓝符文……与地府的法术、“窃影者”的邪阵、甚至“门”上的纹路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蛮荒的气息。
难道……是比地府更早的、某个失落文明的遗迹？与“井”或“门”有关？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根断裂的石柱，伸出手，尝试触摸上面一个相对完整的幽蓝符文。
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凉的石质表面——
嗡！
幽蓝符文猛地亮起！一股冰冷、浩瀚、带着苍茫远古意志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她的意识！
【……誓约……守护……封印……】
【……彼族背信……裂隙渐生……】
【……以吾族之血……筑此牢笼……镇彼于九幽之下……】
【……然星移斗转……牢笼渐朽……】
【……后来者……若见此文……速离……或……承吾之志……】
信息流断断续续，充满了悲壮、决绝、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奈。仿佛是一个文明在覆灭前夕留下的最后警示。
“彼族”？“裂隙”？“牢笼”？“九幽”？
这些词语指向一个被遗忘的古老战争，一个为了封印某个恐怖存在而牺牲的文明。而这片水下废墟，就是那个“牢笼”的一部分？那个祭坛中央的黑洞，难道是……“裂隙”所在？
就在她消化这惊人信息时，祭坛中央那个黑洞，似乎因为她触碰符文引起的能量波动，产生了反应！
黑洞的吸力陡然增强！周围的水流开始加速旋转，形成一个漩涡！废墟中的幽蓝符文也接连亮起，似乎被激活了某种防御或加固机制！
同时，林晓玥敏锐地感知到，在漩涡的中心，那黑洞的深处，传来一股让她模板都为之震颤的、熟悉而又恐怖的死寂气息——与“幽冥井”同源，但似乎……更加古老、更加暴戾？！
难道这里封印的，是另一个“井”？或者……是“井”的某个更加危险的“分身”或“碎片”？
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立刻想要后退，但漩涡的吸力已经牢牢抓住了她！她这由“白”沙构成的灵体，在这股针对能量和存在的吸力面前，竟然比实体更加难以挣脱！
模板稳定性开始加速下降！【15.8%...15.5%...】
危急关头，她猛地将意识沉入体内的“归墟”界面！虽然无法直接调用“归墟”的力量，但这个界面似乎能帮她更好地理解和操控自身的“白”介质！
【检测到高优先级空间扭曲力场！】
【分析力场属性：古老封印\/裂隙泄露混合体。】
【尝试模拟对抗频率……】
【‘白’介质适应性调整中……】
界面数据疯狂刷新，“白”介质在她体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高速流转、变形，试图模拟出与那吸力力场相反的波动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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