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空气中混杂着消毒药剂和高能燃料的刺鼻味道，一架架翼展超过三米的战术无人机在低空盘旋，引擎的嗡鸣声连成一片，构筑起无形的警戒线。
白昼坐镇在中央指挥室，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实时刷新着整个长黑山区域的能量读数，每一项数据都稳定在绿色安全值内。
但他的姿态，却比昨天更加冷峻。
许烨和王越铭被两名全副武装的昆仑队员“请”进了一间独立的会议舱。
金属的墙壁和地板一尘不染，散发着冰冷的质感。
除了他们两人，舱内还有另外四名昆仑的职业者，呈四角站立，双手垂在腰间的武器旁，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克制而又充满警惕的压抑感。
白昼的身影出现在舱门的正前方，通过扩音设备，他的话语直接灌入舱内。
“你们在副本中展现出的战斗力，已经远超普通‘余烬者’的范畴。”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
“我希望你们能加入昆仑。”
王越铭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许烨。
白昼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用他那不带任何波动的声线陈述着。
“昆仑不是束缚，而是秩序。像你们这样失控的力量，如果不被正确的引导和约束，在未来，只会成为比‘乐园’更不稳定的灾难源头。”
这番话让王越铭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想起了在成为倒计时者之前，无数次从新闻中看到的，昆仑的战士们在城市废墟中救助平民的画面。
白昼似乎捕捉到了他的动摇，继续施加压力。
“我们能给你们最顶级的装备，最安全的资源点，以及最系统的训练体系。你们所需要的一切，昆仑都能提供。”
“如果你们想活下去，并且活得更久，昆仑，是唯一的答案。”
唯一的答案。
这句话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王越铭的心上。
许烨始终沉默着，直到白昼的话音落下，他才缓缓抬起头，隔着强化玻璃注视着对方。
“活下去的方式，不止一种。”
会议舱内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
白昼的影像微微前倾，压迫感透过屏幕传递过来。
“你以为凭借个人，能永远对抗‘乐园’吗？”
许烨平静地回望着他，就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如果那是我该走的路，那就够了。”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那几名昆仑职业者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
嗡——
整个前进指挥部内，所有的能量感应塔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光芒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赤红。
“警报！警报！检测到超高能生命体反应！”
“正在突破A级防线！请求支援！防线被压制了！”
“能量等级……无法估算！仪器过载了！”
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中央指挥室，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惊骇。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狂暴绝伦的灵能风暴，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了整个基地。
会议舱内，那四名训练有素的昆仑职业者，竟在这股威压下齐齐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咔嚓！
许烨面前那张由高强度合金打造的桌面，竟凭空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最终，脚步声停在了会议舱门口。
“砰！”
那扇足以抵御重型火力轰炸的合金防护门，像是纸糊的一样，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直接推开，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一头嚣张的银白色短发，肩上披着一件绣着暗红色纹路的黑色战袍，随着他的走动，战袍的下摆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只是站在那里，那股如同实质的压迫感，就让整个空间都为之扭曲。
屠戮盛宴二把手，“修罗”老甘。
S级强者。
中央指挥室内，白昼强行调动精神力，抵御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撕碎的威压，他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男人。
“屠戮盛宴的老甘？你越界了，这里是昆仑的军事管制区域！”
老甘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意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暴戾。
“越界？”
他低沉的嗓音在舱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呵，我的人，命都差点交代在你这儿。我来问一句，我们的人过来帮你处理烂摊子，你就是这么扣押他的？”
一股更加恐怖的气息轰然爆发。
白昼的额角，一根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起。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骇然发现，在对方的气息锁定下，自己竟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
精神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随时都可能被捏得粉碎。
会议舱内，那几名昆仑职业者已经拔出了武器，灵能光芒在刀刃上吞吐不定，但没有一个人敢动。
他们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
老甘无视了那些指向自己的武器，一步步走向白昼的全息影像，或者说，走向影像背后的白昼本人。
他的步伐不快，却让白昼感觉像是有一座山在向自己倾轧而来。
“老温那家伙虽然嘴碎，但那是我兄弟。”
老甘的语调变得冰冷刺骨。
“他刚从那个鬼地方九死一生地出来，就被你的人当成犯人一样隔离、质询、甚至动用‘灵魂层扫描’这种手段。”
“你告诉我，这算什么意思？”
凝滞的空气中，许烨忽然轻叹一声。
他站起身，走到了老甘和白昼影像的中间。
“够了，这里不是战场。”
老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那双带着狂气的眼眸，第一次落在了许烨身上。
那股足以撕裂钢铁的恐怖气势，也随之微微收敛。
他上下打量了许烨片刻，咧开嘴，笑意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趣。
“你就是那个叫‘101’的小子？”
“不错，有胆气。”
另一边，压力骤减的白昼终于能够开口，他冷哼一声。
“你想带走谁？”
老甘伸手指了指隔离舱外的老温和时光，然后又指了指许烨和王越铭。
“当然是我们的人。”
“还有他们两个。”
“在长黑山，他们救了我弟兄一命，我老甘，欠他们一份人情。”
白昼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想拒绝。
将一个身份不明，极度危险的“未知污染体”交给另一个同样危险的组织，这完全违背了昆仑的原则。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老甘身上那股刚刚收敛的杀意，再次锁定了他。
那是一股足以撕裂空间的，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杀意。
白昼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一个“不”字，对方会立刻动手，将整个前进指挥部夷为平地。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三天后，他们必须返回昆仑总部，进行身份备案。”
老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行啊。”
“只要你敢派人来我们那儿登记。”
说完，他不再看白昼，转身对着老温和时光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许烨的肩膀，力道不轻。
“小子，有空来屠戮盛宴坐坐。我们那地方不讲那么多规矩，但不像某些人那么虚伪。”
临走前，白昼的声音再次从扩音器里响起，这一次，是单独对许烨说的。
“你可以拒绝加入昆仑，但你迟早会明白，在乐园之外，我们才是唯一的秩序。”
许烨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那是你们的秩序，不是我的。”
一行人，在整个基地所有昆仑成员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一架造型狰狞的黑色飞行载具。
当飞行载具呼啸着撕开云层，消失在天际时，中央指挥室内，一台刚刚重启的精密检测仪，屏幕上的数据再次疯狂跳动。
一名负责监控的研究员，死死盯着屏幕，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情。
“报告！白昼指挥！”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报告……刚才有不明能量波动，强度极高……从那群人身上，直接穿过了我们的高维干扰网……”
白昼站在巨大的沙盘前，一言不发。
他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那份冰冷的平静，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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