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已带了几分炙热，透过养心殿新换的湘妃竹帘，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溥仪穿着一件轻薄的葛布夏袍，正踮着脚，专注地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大幅永定河水电站规划图。孙文办事效率极高，美国订购的发电机组已装船启运，选址和前期平整工作也已展开。
“皇上，德国穆勒技师团队昨日已成功试制出第一个75毫米野炮炮闩样品，经测试，闭锁机构动作顺畅，强度接近原厂标准！”徐世昌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这意味着，帝国在重武器自产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好！”溥仪转过身，小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他走到御案前，案上摆放着赵铁柱刚刚派人送来的、缩小比例的“装甲汽车”木质模型。模型打磨得十分光滑，履带、机枪塔一应俱全，虽显粗糙，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告诉穆勒，朕心甚慰。所有参与此项目的德国技师，赏双倍薪俸。另，着赵铁柱，将‘装甲汽车’正式定名为‘猎犬一式’，加快量产，优先装备直隶、辽东各部，用于侦察、通讯与迂回突击！”
“猎犬……”徐世昌品味着这个名字，眼中一亮，“迅捷如风，撕咬猎物，好名字！”
科技的齿轮在资金的润滑下，开始加速转动。青霉素带来的黄金血液，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帝国工业孱弱的躯体。
然而，黄金的光芒也照亮了潜藏的危机。户部侍郎呈上的密报显示，近月以来，通过各地钱庄、商号流向境外的白银数量异常增加，尤其以流向日本和俄国的为甚。同时，市面上出现了零星仿制的“盘尼西林”药瓶，虽内里是毫无用处的淀粉，却打着皇家药贸总局的幌子，以略低的价格在黑市销售，意图扰乱市场，败坏声誉。
“查！”溥仪的小脸沉了下来，指尖在奏报上重重一点，“给朕彻查白银流向！内务稽查司会同各地藩司，给朕盯紧那些有通敌嫌疑的商号！至于假药……”他冷哼一声，“着刑部出告示，凡制售假药者，一经查实，主犯斩立决，家产抄没！朕倒要看看，是谁的脖子更硬！”
帝国的肌体在生长，而依附其上的蛀虫和病毒，也同样在滋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新任“守山观察使”、原翰林院编修林墨轩求见。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却以处事沉稳、学识渊博着称，尤其对西南民情颇有了解。
林墨轩进殿，行礼如仪，神色平静无波。
“林爱卿，上任在即，有何想法？”溥仪坐在御座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面对这些饱学之士，他有时仍需刻意维持天威难测的姿态。
“回皇上，”林墨轩声音清朗，“臣抵达自治地后，当谨守皇上划定之界限，不介入守山内部事务，唯以诚意沟通，宣示朝廷德化。臣已备好茶盐布匹等物，作为初次见面之礼。守山人既已接受皇上条款，臣以为，当以‘**信’字为先，徐徐图之。”
他的回答中规中矩，透着文人特有的审慎，完全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飞鸟”、过往冲突或是探究对方秘密的意图，仿佛那三百里自治地，真的就只是一片需要温和宣抚的普通羁縻之地。
溥仪微微颔首，心中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态度。守山人的篇章，既然已经用利益和底线强行翻过，那就不必再过多纠缠。“卿之所言甚合朕意。去吧，好生办事，遇有难决之事，可直接上奏于朕。”
“臣，领旨谢恩。”林墨轩躬身退下，从容不迫。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溥仪知道，关于西南那片神秘山林的最后一丝涟漪，也即将彻底平息。帝国的目光，必须牢牢锁定在更重要的方向上——辽东的战场，蓬勃的工业，以及即将因青霉素和战略物资贸易而彻底改变的财政格局。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幅水电站规划图，眼神灼灼。
“告诉孙文，电站建成之日，朕要亲自前往，为京西的工厂……合闸通电！”
金与铁的时代，正伴随着永定河即将响起的涡轮轰鸣声，轰然降临。而那些不合时宜的江湖传说与山野秘闻，终将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沉底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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