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块染血的青龙兵符，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劈中了溥仪！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从小德张颤抖的手中抓过那冰冷的金属碎片。
入手沉甸甸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摔裂。那上面已经氧化发黑的血渍，黏糊糊地沾在他稚嫩的手掌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符身上盘绕的青龙，断裂处正好在龙颈的位置，显得狰狞而凄惨。
兵符！真的是兵符！虽然只剩下一半！
它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的废井旁？还带着血？
谭煜林！他一定到过那里！他是在那里遭遇了不测，还是在重伤之下，挣扎着逃到了那里，试图通过那条密道回宫报信？
无数的疑问和可怕的画面瞬间涌入溥仪的脑海，让他呼吸骤停，手脚冰凉。
“你在哪里发现的？具体位置！周围还有什么？”溥仪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利，他死死攥着那半块兵符，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
小德张被皇帝的反应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回道：“就……就在废井口旁边，一丛枯死的芍药根下面……像是……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的……周围……周围泥土有被蹭过的痕迹，还有……还有几滴干掉的血……奴才……奴才没敢多看，就赶紧回来了……”
匆忙塞进去……血迹……
溥仪的心直往下沉。这绝不可能是刺客遗落，更像是谭煜林在绝境中留下的线索！他可能知道自己无法幸免，所以拼尽最后力气，将断裂的兵符藏匿起来，指望有人能发现！
“你发现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溥仪追问，眼神锐利如鹰。
小德张努力回想，摇了摇头：“没……没有人，静悄悄的……只有风声。”
溥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兵符在御花园废井旁发现，说明谭煜林遇伏后，至少有一段时间是活着逃到了宫墙附近，甚至可能试图通过密道返回。但他最终失败了，兵符断裂，人下落不明。刺客或许追踪而至，或许已经撤离。
现在，这半块兵符是唯一的实物线索，也是巨大的风险。它出现在宫里，说明那条密道可能已经暴露！或者，宫里就有接应刺客的内应！
必须立刻行动！
“小德张！”溥仪当机立断，“你立刻带路，朕要亲自去那个废井看看！”
“啊？”小德张吓得魂飞魄散，“皇上！万万不可啊！那里……那里危险！万一……”
“没有万一！”溥仪打断他，小小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决绝，“朕必须去！立刻，马上！”
他不能等，不能指望任何人。赵秉钧、乌珍都可能不可靠，李莲英心思难测。他必须亲自去现场，寻找可能留下的其他线索，确认谭煜林的生死，评估密道的安全性！
“李德全！”溥仪扬声唤道。
李德全连忙跑进来。
“去，找两件不起眼的太监衣裳来！快！”
李德全虽然不明所以，但见皇帝脸色骇人，不敢多问，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养心殿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两个穿着普通太监灰布袍子、低着头的小身影，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由小德张引路，贴着宫墙的阴影，快速而安静地向御花园西北角摸去。
寒风呼啸，吹得枯枝败叶哗哗作响，也掩盖了他们细微的脚步声。紫禁城在夜色中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宫殿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森然。
溥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他紧紧跟着小德张，手中死死攥着那半块冰冷的兵符。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养心殿的核心区域，踏入这危机四伏的宫廷深夜。
小德张对路径果然极其熟悉，他专挑灯光昏暗、巡逻稀疏的小路和夹道，有时甚至从一些看似无法通过的假山石洞中钻过。溥仪将这路线牢牢记在心里。
越靠近御花园西北角，环境越发荒凉。这里是宫廷的边缘地带，平日里就少有人至，到了夜晚，更是寂静得可怕，只有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和风过树梢的呜咽。
“皇上，就……就在前面。”小德张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团更加浓重的黑影。
那是一片茂密得近乎荒芜的灌木丛，中间隐约可见一口被乱石半掩的井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小德张指着井口旁一丛早已枯萎的芍药花根：“就……就是这里。”
溥仪蹲下身，借着透过云层缝隙的微弱月光，仔细查看。泥土果然有被手脚并用地蹭过、按压过的凌乱痕迹，在枯叶和泥土中，他清晰地看到了几点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废井黑洞洞的井口附近。
他的目光投向那口井。井口不大，被几块歪斜的石板盖住大半，只留下一个仅容孩童钻入的黑黢黢的洞口，里面散发出阴冷潮湿的寒气。
难道谭煜林……掉进去了？或者，他从里面爬出来，藏好兵符后，又被迫离开了？
溥仪凑近井口，屏住呼吸向内望去。里面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一股更浓重的霉味。
“找根绳子，或者藤蔓！”溥仪低声道。他必须下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德张慌忙在四周寻找。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声的“咔嚓”声，从不远处的树丛后传来！
有人！
溥仪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站起身，将小德张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黑暗中，树影摇曳，仿佛隐藏着无数鬼魅。
一个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戏谑和冰冷的声音，缓缓从树影后传了出来：
“皇上……真是让奴才们好找啊。这大半夜的，您不在养心殿安寝，跑到这荒郊野地来……是丢了什么宝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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