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室的窗帘是淡蓝的，像庙会时吴瑞攥在手里的糖纸。
吴瑞坐在床上，背挺得直，眼睛却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刺眼，像他从未见过的、遥远的海。他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橘子糖纸，是庙会时吴邪塞给他的，糖早就化了，糖纸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手心发疼。
张日山推开门时，手里端着温好的牛奶。他看见吴瑞，脚步顿了顿，声音放得软：“瑞瑞，喝牛奶好不好？”
吴瑞没动。
张起灵跟进来，手里攥着颗星星木雕——是之前给吴瑞刻的，背面刻着“安安的官官”。他把木雕放在床头柜上，指尖碰了碰吴瑞的手背：“安安，我们来看你了。”
吴瑞的目光掠过他，像掠过一块不存在的石头，又落回窗外。
医生的病历拍在桌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两人心上，“孩子目睹了绑架、抽血……太小的孩子，没法消化这些。他把自己锁进了‘安全区’，不肯说话，不肯动，因为一动，那些疼就会涌回来。”
张日山的手开始抖。他想起一个月前，吴瑞还扑在他怀里，喊“山山，我要捡贝壳”；想起吴瑞被抓前，把贝壳项链塞进吴邪手里，说“哥，跑”；想起昨天，他给吴瑞擦脸，孩子突然颤了一下，像被噩梦惊醒，却咬着牙没哭。
“是我。”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我不该让他回来的……不该让他看见那些……”
张起灵没说话，却把星星木雕攥得更紧——木雕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像吴瑞的疼。他想起第一次见吴瑞时，孩子抱着小鲸鱼玩偶，金棕色头发翘着呆毛，说“官官，我要画星星”；想起吴瑞在医院烧得迷糊，还攥着吴邪的衣服喊“哥还好不是你”。
原来最疼的，不是孩子受伤，是你明明拼尽全力救了他，却还是把他推进了更黑的梦。
吴瑞的床头柜上，摆着三样东西：
? 吴邪偷偷塞的橘子糖，糖纸是橘色的，像庙会的灯笼；
? 张日山编的贝壳星星，绳子断了，星星散在盒子里；
? 张起灵的星星木雕，背面刻着“安安的官官”。
深夜，张日山坐在床边，握着吴瑞的手——孩子的手还是很凉，却攥着那张橘子糖纸。他轻轻把糖纸展开，是庙会时买的橘子糖，图案是个小太阳。
“瑞瑞，”他小声说，“明天我们去看海好不好？你之前说，要捡最亮的贝壳。”
吴瑞没反应，却忽然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张日山怀里——像小时候睡不着，要钻山山被窝。
张起灵站在门口，看着这幕，悄悄退了出去。他摸出手机，给黑瞎子发了条消息：“明天带点吴家的桂花糖，要最甜的。”
吴瑞是被桂香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是吴家老宅的桂树，是张日山煮的姜茶，是黑瞎子带的桂花糖。
“山山……”他小声喊，声音哑得像砂纸。
张日山立刻坐起来，把他抱进怀里：“我在，我在。”
吴瑞埋在他颈窝，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终于哭出声——不是歇斯底里的，是像小猫挠心口的、细细的哭：“我梦到他们抽我血……我梦到哥被抓……”
张日山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眼泪滴在他发顶：“不怕，我们都在。”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床头柜上的星星木雕闪着光——
梦魇的边缘，总有光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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