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七年的盛夏,烈日灼烤着刚刚经历剧变的河北大地。邺城内外,虽不复月前兵荒马乱的景象,市井渐复,田垄间也多了些抢种晚禾的农人身影,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新主的律令与旧日的惯性在角力,归附的顺民与潜伏的敌意并存。
镇东将军行辕内,冰块镇着酸梅汤,稍稍驱散了暑气。张圣却无暇享受这份清凉,他面前摊开着数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急报,眉头紧锁。
“主公,各地推行新政,阻力比预想更大。”徐元声音沉重,“冀北几个郡县的豪强,联合抵制‘摊丁入亩’,暗中煽动农户,言我渤海新政实为盘剥,更甚袁氏。虽有官府强力弹压,然民情汹汹,恐生民变。”
蒋琬补充道:“科举取士之事,亦遭部分河北士族明嘲暗讽,言我‘不尊经义’,‘败坏学风’,虽有不少寒门学子响应,然影响力多限于城镇,乡野之间,仍是豪强与旧吏把持话语权。”
内政艰难,外患亦未消停。李狗儿快步而入,带来最新的军情:“主公,东南细作密报,曹操已秘密派遣使者,携带重金,经由汝南,意图绕道潜入我河北,目标似是联络那些对新政不满的豪强,以及……袁尚旧部!”
“曹孟德,亡我之心不死!”张圣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他不敢明刀明枪来攻,便尽使这些下作手段!”他沉吟片刻,下令道:“狗儿,你的人务必盯死这些曹使,摸清其联络对象与计划。必要时,可……让其‘意外’消失于路途。”
“属下明白!”李狗儿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另外,”张圣看向赵云,“子龙,降卒整编情况如何?军中可有异动?”
赵云肃然回道:“回主公,五万降卒已初步完成打散重编,然其中多有袁氏死忠或乡土观念极重者,暗地里仍有串联。末将已处置数起小规模哗变未遂事件。若要其彻底归心,形成战力,尚需时日与战火锤炼。”
黄忠也道:“幽州方向,袁熙残部与乌桓蹋顿勾结更紧,时常寇边,劫掠村镇。末将虽派兵清剿,然其来去如风,依托地形,难以根除。并州高干,虽表面归附,然其麾下将领多为其私兵,政令难出晋阳,态度依旧暧昧。”
内忧外患,如同无数条隐形的绳索,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试图捆住这头刚刚吞下河北的猛虎。张圣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这压力并非来自某一场具体的战斗,而是来自这庞大疆域内部盘根错节的矛盾与外部无休止的暗算。
他知道,单纯的军事高压和怀柔政策,都不足以迅速稳定局面。必须找到突破口,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同时以实实在在的利益,争取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传令!”张圣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第一,命蒋琬,组建‘新政宣导队’,抽调讲武堂学员及寒门出身的得力官吏组成,分赴各州县,尤其是抵抗激烈的区域,深入乡里,用最浅白的语言,向百姓宣讲新政之利,揭露豪强欺瞒盘剥之实!同时,设立‘诉冤鼓’,凡有官吏、豪强欺压百姓、阻挠新政者,百姓可直接敲鼓鸣冤,查实之后,严惩不贷!”
“第二,命徐元,主持‘度田清户’,就从抵抗最烈的冀北开始!调遣赵云麾下可靠兵马配合,凡有胆敢暴力抗法、煽动民变之豪强,无论其背景如何,一律以谋逆论处,抄没家产,土地分与无地佃户!我要用几颗最硬的脑袋,来祭这新政之旗!”
“第三,命格物院,将改进后的新式犁铧、水车模型,以及‘堆肥法’详解,刊印成册,由宣导队一并下发推广。要让百姓看到,跟着我渤海,不仅能减赋,更能增产!”
“第四,军事上,子龙、汉升,加大对内部不稳区域及边境的巡逻清剿力度。对幽州残敌,改剿为抚剿并用。可放出风声,凡愿脱离袁熙、蹋顿来归者,既往不咎,并按军功授田!至于曹操派来的老鼠,”张圣眼中杀机一闪,“让他们来!正好借此机会,将河北内部的脓包,一并挤干净!”
一道道指令,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与坚定的改革意志,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渤海政权,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机器,在张圣的掌控下,开始对河北之地进行一场触及根基的刮骨疗毒。
效果立竿见影,却也伴随着剧烈的阵痛。
冀北,渤海军强势推行度田,当地最大的豪强张氏,自恃族中有人在袁绍麾下为将,根深蒂固,公然聚众抗法,打伤官吏,气焰嚣张。
赵云亲率一千精兵赶到,二话不说,直接攻破其坞堡,将张氏家主及其核心党羽数十人,当众斩首!查抄出的海量钱粮土地,部分充公,部分当场分发给当地贫苦农户。
血腥的手段,瞬间震慑了所有心怀侥幸的豪强。与此同时,新政宣导队走村串户,将分到土地的农户组织起来,推广新农具和堆肥法,实实在在的好处开始显现。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相信,这位新的统治者,似乎真的与以往那些只知盘剥的官老爷不同。
而在边境,李狗儿的靖安司成功截杀了曹操派出的两支使者小队,并顺藤摸瓜,挖出了几个潜伏较深、准备里应外合的豪强内应,同样以雷霆手段肃清。
幽州方向,在渤海“抚剿并用”的策略下,一些本就不愿跟随袁熙和乌桓混迹的中下层军官和士卒,开始零星来降,带来了宝贵的边地情报。
当然,反抗并未完全停止,只是转入了更隐蔽的地下。曹操也并未因几次失败而放弃,新的阴谋仍在酝酿。但毫无疑问,张圣以强大的武力为后盾,辅以深入基层的宣导与实实在在的惠民政策,正一点点地瓦解着旧有的秩序,将渤海的统治根基,深深地扎入河北的土壤之中。
这一日,张圣在邺城郊外巡视新开辟的官田,看着田间地头那些使用新式犁铧奋力耕作的农户,以及旁边水利沟渠中缓缓转动的水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蒋琬跟在身旁,感慨道:“主公,虽然艰难,但局面正在打开。只要今年秋收能见成效,百姓得了实惠,则河北民心可定大半。”
张圣点了点头,抓起一把黝黑湿润的泥土,用力攥了攥:“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们要做的,就是疏通河道,引导这水,灌溉出属于我渤海的万顷良田。”他抬头望向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曹孟德想用阴谋诡计拖垮我,他却不知,我真正的根基,在于这土地,在于这万千黎庶。”
烽烟并未完全熄灭,只是从明处的战场,转向了更广阔、更复杂的领域。但张圣已然找准了方向,他要用新政的犁铧,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犁出一个全新的时代。暗涌依旧,但这艘名为“渤海”的巨舰,正凭借着更深的吃水与更强大的动力,破开潜流,坚定地驶向远方。
喜欢三国渔皇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三国渔皇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