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十一年的盛夏，随着“潜蛟号”蒸汽明轮船在东海的成功试航，一股混合着工业力量与海洋野心的热浪，席卷了整个华朝的上层。然而，在这股激昂的热浪之下，一股源自文明深处的、更为持久的力量，正按照张圣的意志，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向着广袤而未知的世界渗透、蔓延。
龙江船厂的喧嚣尚未平息，格物院的印刷工坊内却又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经过昼夜不停的赶工，第一批以西里尔字母（司马懿“智慧文”的基础）辅以简单图画印刷的“特殊”书籍，已然装订成册。这些书籍并非高深的儒家经典，而是经过精心筛选和改编的《孝经图说》、《二十四孝故事选》、《华朝农谚与节气歌》，以及描绘华朝孩童嬉戏、家庭和睦、市井繁华的《盛世风情画册》。文字浅显，图画生动，其核心传递的是孝悌、勤劳、和睦、秩序等普世伦理与对安定繁荣生活的向往。
“陛下，”四方馆主事向张圣展示着这些特殊的“文化武器”，“此批书籍共五千册，将经由三条隐秘商路，运往黑海北岸。一部分将‘无偿’赠予当地与罗斯人有贸易往来的哥萨克部落、希腊商站；一部分将设法流入基辅城内；还有一部分，将尝试送往正在与罗斯交战的可萨汗国残部控制区。臣等相信，这些描绘安定与仁爱的画面与故事，与罗斯军队如今带来的战火与掠夺，必将形成鲜明对比。”
张圣翻阅着这些图文并茂的书册，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记住，潜移默化，润物无声。要让那些在战火中挣扎的普通人，在对比中生出对和平秩序的向往，对我华朝文明的钦慕。此乃攻心之上策。”
与此同时，针对西方精英阶层的影响也在同步进行。由四方馆组织通晓希腊文、波斯文的学者，精心翻译、注释的《齐民要术》（农业篇精要）、《水利工程述略》、《星象与历法初探》等更具实用价值的书籍，连同精美的瓷器、丝绸样品，作为华朝皇帝馈赠给“远方博学之士”的礼物，由外交使团正式携带，踏上了前往波斯帝国首都泰西封以及拜占庭帝国君士坦丁堡的旅程。使团的任务，除了常规的交好与贸易谈判，更重要的便是展示华朝的文明成就，散布关于罗斯威胁的“客观”信息，并探寻更深层次合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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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圣的“文攻”方略有条不紊地展开之际，帝国的“武备”亦未松懈。龙江船厂内，“潜蛟号”的成功极大地刺激了海军上下。周瑜与马钧连日泡在船厂，总结试航经验，着手改进设计。
“陛下，”周瑜指着摊开的新舰设计图汇报道，“‘潜蛟二号’将采用全铁骨，木皮厚度增加，明轮结构优化，预计稳定性与抗风浪能力将进一步提升。更重要的是，我们计划在舰首预留位置，未来可安装一座小型旋转炮塔，配备格物院正在研制的后装线膛炮！届时，我海军战舰将真正成为移动的海上堡垒！”
张圣看着那充满力量感的设计图，问道：“后装炮进展如何？”
马钧连忙回答：“回陛下，原理已通，然闭气机构与膛线刻画仍是难点，炸膛风险较高，尚需时日攻关。然用于固定防御的岸防炮，已有数门原型炮在舟山、琅琊等地试射，威力惊人，射程远超现有前装滑膛炮！”
“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张圣叮嘱道，“海军乃帝国之未来，不可冒进。‘潜蛟级’蒸汽船，先造三艘，组成实验舰队，用于护航、巡逻与探索，积累经验。待技术成熟，再大规模建造。”
“臣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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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帝国在东方的稳步推进与精心布局，似乎并未能立刻延缓西陆那辆被司马懿驱动的战争马车的滚滚车轮。萨克尔的陷落，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在南俄草原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罗斯-瓦良格联军挟大胜之威，并未如可萨人期望的那样进行长时间休整，而是在司马昭的“建议”和伊戈尔大公的野心驱使下，继续向南、向东迅猛推进。可萨汗国原本就内部松散，依赖附庸部落和商路税收维持，在罗斯军队全新的战术与凶悍的瓦良格战士面前，其抵抗显得苍白无力。数个边境部落望风归降，更多的则是仓皇南逃，将恐慌如同瘟疫般带向了汗国腹地。
更让局势雪上加霜的是，原本被可萨寄予厚望的突厥援军，在亲眼目睹了罗斯军队的战斗力，尤其是那令人恐惧的“爆燃陶罐”之后，态度变得极其暧昧。部分部落首领收了可萨的礼物，却徘徊不前，持观望态度；更有甚者，暗中与罗斯使者接触，探讨“合作”的可能性。毕竟，在草原的法则中，追随强者才是生存之道。
消息传回基辅，伊戈尔大公在新建的“万神殿”前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与庆功仪式，宣布自己是“受神庇佑的斯拉夫之王”，声望一时无两。司马懿依旧低调地隐于幕后，但他在罗斯统治阶层中的实际影响力，已如藤蔓般深深扎根。
“父亲，可萨王庭指日可下。然据探子回报，拜占庭的使者已秘密抵达可萨，波斯那边似乎也有所异动。华朝……他们虽然还未直接干预，但他们在西域的军队调动频繁，而且……最近有些奇怪的书籍开始在黑海沿岸流传。”司马昭汇报着最新情况，语气中带着一丝隐忧。
司马懿坐在铺着熊皮的胡床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个来自波斯的银壶，眼中寒光微闪：“书籍？哼，张圣也开始玩这一套了。他想用仁义道德来衬托我们的‘野蛮’，动摇人心。”
他放下银壶，冷笑道：“可惜，他不懂，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与力量才是永恒的真理。拜占庭和波斯？他们各怀鬼胎，难以真正联合。至于那些书籍……传令下去，凡发现传播华朝书籍者，以煽动叛乱论处，就地格杀！同时，让归附我们的祭司加紧编撰《罗斯英雄史诗》，将此次征战塑造成神佑的、夺回祖先土地的正义之战，将伊戈尔大公描绘成带领罗斯走向强盛的‘太阳王’！”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罗斯人自己的“传统”和“英雄叙事”，来对抗张圣的“文化渗透”，巩固内部的凝聚力与对外的攻击性。
“告诉伊戈尔，不必理会外界的聒噪，加快进军速度，在拜占庭和波斯下定决心干预之前，彻底摧毁可萨王庭！只有绝对的胜利和丰厚的战利品，才能让所有质疑者闭嘴，让潜在的盟友倒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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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陆的烽火愈演愈烈，而华朝安西都护府收到的情报也一次比一次紧急。蒋琬站在高昌城头，望着西方那被战火映红的天空（心理意义上的），眉头紧锁。他知道，司马懿的势头比预想的更猛，可萨的崩溃可能就在眼前。一旦罗斯彻底吞并可萨，消化其资源与人口，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是西进的拜占庭，还是……东望的西域？
他再次提笔，向许昌发出了措辞更为严峻的奏报，并开始秘密筹划，一旦罗斯兵锋触及华朝势力范围（如咸海、里海以东），安西军该如何应对。是固守防线，还是……前出威慑？
东西方两大势力范围的碰撞，随着可萨汗国的摇摇欲坠，似乎已不可避免。张圣的“文攻”与司马懿的“武略”，在这泰安十一年的夏天，于广袤的欧亚大陆上，展开了第一轮无声而激烈的交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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