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柔和地洒在床上。谢观颐侧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轻浅而均匀。洗过的长发散在枕畔,衬得她的脸颊愈发白皙,眼下还带着淡淡的倦色,看起来脆弱又安静,与白天那个强装镇定的她判若两人。
齐景崇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无声地坐下。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睡着的模样,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悄然漫上心头。这些天,虽然他表面上冷静部署,但内心深处,并非全无波澜。担心她真的葬身大海的恐惧,得知她与宫宵在一起时那股无名火,以及此刻看到她安然无恙时,那骤然落地的安心……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向习惯冷硬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
指腹传来她皮肤温热的触感和发丝的柔软,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悸动突然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此前强压下的担忧、后怕、以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和……思念,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性的堤坝。
他原来,一直都在想她。担心她的安危,恼怒她的不省心,更无法忍受她可能与另一个男人产生任何牵扯。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陌生而危险,却又无法抗拒。
他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里还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齐景崇被心底的怜惜情绪攫住,他缓缓俯下身,克制地、轻柔地,将一个越界的吻,印在了她的额角。
吻落的瞬间,谢观颐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呼吸依旧平稳,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梦呓。
齐景崇却惊觉地直起身,他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深邃与冷静,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卧室重归寂静。
床上,谢观颐缓缓睁开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厉害,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他刚才……吻了她?
那个冰冷、理智、永远掌控一切的齐景崇,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是那种带着占有欲和宣告意味的、在公众场合做给别人看的吻,而是这样一个……轻柔的、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情感的、发生在私密空间的吻。
她有一丝慌乱,更多的却是困惑。
原本坚定的心防,因为这个意想不到的吻,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他可以理性甚至冷血地评估所有事情的利弊,可以毫不犹豫地惩罚自己的弟弟,却也会在深夜悄然来到她床边,露出那样……近乎温柔的一面?
各种猜测和混乱的情绪在她脑中翻腾,于是这个夜里,她又没得到好眠。
回到书房,齐景崇懒得地点了一支烟,他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直到指尖的烟烧了半截,也没有吸。
他想起齐景明之前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内容倒是记不清了。但意思是说,他本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但面对谢观颐时,事情似乎总容易偏离轨道。
所以,齐景明的绑架是一场“意外”,与宫宵的相遇是另一场意外,而刚才那个吻,则是最大的意外。
他烦躁地掐灭了烟。
而后,一个计划在心中成型。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静、安全,能让她彻底“消失”一段时间的地方。
因为他也需要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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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谢观颐顶着更深的黑眼圈下楼时,齐景崇已经坐在餐桌前看财经新闻了。他穿着熨帖的西装,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仿佛昨夜那个在她床边流露片刻异常的人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醒了?”他放下平板,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吃早餐吧,一会儿有事和你说。”
他的语气很平常,谢观颐心里却七上八下地坐下,食不知味地吃着东西。
他到底,要讲什么呢。
用完早餐,齐景崇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状似随意地开口:“之前看的那些本子,我觉得都不太合适,我给你重新挑了一个。”
谢观颐抬起头,有些意外,他不是让她自己选吗?
“是一个文艺片,讲偏远山区支教的。”齐景崇语气平淡,“剧本很不错,导演是拿过奖的张导,虽然商业性不强,但对锤炼演技、沉淀口碑很有好处。拍摄地在一个很原始的山村,信号可能不太好,正好让你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静下心来融入角色。”
见她不说话,他继续道。
“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现阶段的发展。”齐景崇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而且,《星途闪耀》马上就要总决赛了。你作为发起人,提前透露出拍摄消息,以一个积极、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这是最好的。你要做一个潜心体验生活、为角色付出的演员,还是一个纠缠在绯闻里的明星?”
他已经为她选好了,而且理由冠冕堂皇,无法反驳。
“拍摄周期两个月左右,总决赛结束后就进组。”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不容商量,“朱莉会跟你对接所有细节,接下来你就准备一下,参加总决赛,然后看剧本。”
谢观颐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齐景崇对她的隔离。隔绝齐景明,隔绝宫宵,隔绝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他要用这种方式,将她牢牢控在掌心,直到她需要作为“完美未婚妻”再次登场的那一刻。
她看向齐景崇,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平静的、绝对的掌控。
刚刚因为那个吻而产生的一丝混乱和动摇,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碾碎。看,这才是真正的齐景崇。理智、冷酷、算计精准。昨夜的那一点点异常,真的就只是错觉。
一种无力感和淡淡的悲凉涌上心头。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轻声回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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