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二十,林启把头盔往储物柜里一扔,金属碰撞声脆得像骨折。
模拟舱的荧蓝余光还黏在视网膜上,照得他整张脸像被海水泡过的旧相片。
过去三小时,他在“不稳定带”里打了五场仗——重力倒悬、墙壁融化、子弹突然往自己后脑勺拐弯。
最后一发流弹穿过左臂时,痛觉神经迟了半秒才“啊”出声,像在嘲笑他:
“欢迎来到真实,这里连疼都要排队。”
他累得连呼吸都想请假,可脚步还是惯性地往休息舱挪。
门一开,一股比咖啡还苦的数据味扑面而来——那是苏芮的味道。
她没开灯,只把瞳孔调到 0.3 勒克斯,像猫守夜。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银白符号,是她呼吸间泄露的代码残影,一闪一灭,像夏夜坟头的磷火。
林启没问“你怎么还不睡”。
在基地,“晚安”是奢侈品,他们只配说“明早见,如果明早还在”。
他蹲下身,想从冰箱里摸一罐代糖汽水,指尖却碰到一瓶冰镇过的肾上腺素——医务室签字的,专供“极限清醒”。
他盯着那支淡紫色液体,忽然想起白天战术教官的话:
“敌人未必在前方,也可能在你细胞里开派对。”
于是他没拿汽水,也没拿肾上腺素,只把冰箱门轻轻带上,像给死人阖眼。
转身时,苏芮忽然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尖角星形,锋利得能割伤夜色。
指尖停在自己左胸,然后往下一切——
“削弱。”
林启读得懂,他们之间的字典早被战火删得只剩动词。
他点头。
不是“批准”,也不是“收到”,只是点头。
那一刻,他感觉有根极细的线,从自己的颈椎游出去,缠住她的手腕,再缩回心脏,像两台老旧的调制解调器终于对上频率。
“咔嗒”一声,黑暗里亮起一盏只有他们能看见的小绿灯。
苏芮收回手,眼底的数据洪流重新奔腾。
她刚刚在系统眼皮底下,给自己做了一次“逆共鸣”拔牙手术——
把碎片和主频之间的锁链,悄悄磨开一道锈口。
代价是监控层响起一声“杂音警报”,像深夜犬吠,不知咬的是贼还是路人。
她需要更多样本,需要那条完整“逆共鸣”公式,需要知道把刀口再割深半厘米,会不会先割断自己的动脉。
可她已经停不下来。
当碎片第一次在她胸腔里打了个小盹,她尝到一种近乎邪恶的快感:
原来“不被控制”是甜的,比童年偷吃到的第一颗薄荷糖还凉。
林启爬上床板,把制服外套卷成枕头。
金属墙壁在呼吸,整个基地像一头侧卧的巨鲸,肋骨间闪着红蓝维护灯。
他闭眼,却看见维克多那张永远像刚擦过枪油的脸,在远处冲他举杯——
酒杯里晃动的不是酒,是更浓稠的未知。
“收到。”
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现在想起来,那两个字像两枚引信,被他自己吞进肚子,倒计时声在肠子里滴答。
他翻个身,背对苏芮,却伸出左手,掌心朝上,悬在床沿。
十秒后,一只微凉的手指在他腕内侧轻轻敲了三下:
——短、短、长。
摩斯字母“d”。
“deal.”
成交。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纸和笔,却把彼此卖给了更大的未知。
窗外,基地的夜巡探照灯扫过,像一把钝刀,把黑暗切成厚薄不均的片。
光带掠过他们交叠的影子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不是怕被发现,而是怕影子先一步叛逃。
灯过去,黑暗重新合拢。
林启在心跳声里默数:
一、二、三……
数到第七下,他听见苏芮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像冰面裂开头发丝细的纹。
那笑声里没有喜悦,只有“原来你也在这里”的荒凉。
于是他忽然明白:
他们不是在等待黎明,
他们正在成为黎明之前
最黑的那一道裂缝。
而裂缝一旦开始,
要么把夜撕碎,
要么把自己撕碎。
没有第三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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