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裂开的瞬间，神风就明白了——那不是深渊在往上冲，是整片海床在往下陷。
他没时间细想，手里的“纯净之泪”猛地一颤，金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往回收缩。领域刚铺出去一半，边缘还在滋啦作响地蒸发黑雾，这一收，等于把刚压下去的邪气又放了个口子。
“别停！”八重神子吼了一声，狐耳炸起，尾巴绷得笔直，“再撑三秒，我雷力接上了！”
她双手一掐诀，雷元素顺着指尖窜出，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形回路，像给断线的风筝重新系上绳。裟罗立刻反应过来，雷箭脱弦而出，钉进远处一艘正要调头的敌舰炮口，轰得紫火四溅。心海同时抬手，水流如丝线般缠上神风手腕，不是攻击，而是借水传感，把她的稳定感一股脑儿送过去。
神风咬牙，膝盖微微打弯，但没跪下。
他知道现在不能倒。倒了，这片海域所有人就得跟着沉。
他把四人叠手时那种暖流往脑子里拽，不是回忆，是重新点燃——想起心海蹲在田里数稻穗的样子，想起裟罗半夜还在批军报时皱眉的模样，想起神子一边骂他茶难喝一边偷偷续杯的鬼脸。
这些事不值什么积分，可它们比什么都重。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一旋，把“纯净之泪”往上托起，像举着一盏不会灭的灯。
“来啊！”他低吼，“一起烧干净它！”
金光轰然炸开，这一次不再是缓缓扩散，而是带着爆破般的推进力，一圈圈往外撞。所过之处，深渊战舰的护盾像纸糊的一样撕开，炮口刚凝聚的黑雷还没发射就被蒸成青烟。几艘靠得太近的直接从船底开始崩解，木板一块块脱落，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菌丝状物质，转眼就被金光扫成灰。
“有效！”心海眼睛一亮，“领域在自我增益！它……它在吸收我们的情绪波动转化成净化力！”
“难怪越打越顺手。”八重神子咧嘴一笑，甩了甩尾巴，“原来咱们聊天吐槽也算战斗力。”
裟罗没笑，盯着主舰方向：“核心还在充能，他们没打算硬扛，是在等最后一击。”
话音未落，主舰底部突然张开一道裂缝，一团浓稠如墨的液体缓缓涌出，悬浮在水中，竟开始凝成人形轮廓。
“献祭？”心海脸色一变，“想用活体法师补能量？”
“不止一个。”神风瞳孔一缩，“我感觉到三股意识在往那团黑液里钻。”
他立刻分出一丝领域之力，化作三道金线精准穿刺过去。那黑液剧烈翻滚，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刚成型的人影扭曲几下便炸开，化作散乱污秽被水流冲走。
“干得漂亮！”八重神子趁机结印，雷力顺着净化光波往前导引，形成一张半透明电网，把剩余敌舰罩在里面，“这下他们想跑都得挨电。”
裟罗目光锁定主舰能量节点，搭箭拉弓，声音冷得像冰：“心海，告诉我什么时候最脆。”
“三息后，蓄能峰值回落瞬间。”心海闭眼感知水流变化，“就是那时！”
箭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细到几乎看不见的雷光，贴着海面疾驰而去，钻进主舰底部裂缝。下一秒，整艘船剧烈震颤，内部传来接连爆炸声，紫光忽明忽暗，像喘不过气的病人。
“撤！”一声非人般的咆哮从舰内传出，嘶哑扭曲，“全部撤离！关闭信标！”
命令一下，剩余战舰立刻调头，动作仓促得连阵型都顾不上。有两艘慌不择路撞在一起，当场激起巨大浪花。一艘刚启动自毁程序的舰船也被同伴误触，提前引爆，轰出一团黑红色蘑菇云，结果反被净化领域裹住，爆炸力被层层削弱，最后只炸出一阵焦臭味。
神风盯着那些逃跑的黑影，没追。
他知道，这次赢的不是火力，是节奏。对方以为他们靠系统，其实他们靠的是谁都不会轻易放弃谁。
金光仍在蔓延，速度慢了下来，但覆盖范围已超过战场边界。远处漂浮的残骸不再渗黑液，裂隙边缘开始长出微弱的珊瑚芽，海水的颜色也从浑浊发紫变得透出一点蓝。
赢了。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两个字，身体先一步反应——双腿一软，差点栽倒。
八重神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肩膀：“哎哟我的祖宗，这才哪到哪，你就准备躺下了？”
“不是……”神风喘了口气，“是领域自己在收力。”
他说得没错。“纯净之泪”光芒虽在，但明显减弱，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自动进入休眠状态。金光一圈圈收回，最后缩成豌豆大小的光点，静静浮在他掌心上方。
心海走近看了看，轻声道：“它在记录这场战斗的数据。”
“啥意思？”八重神子歪头。
“意思是下次再开，可能就不需要我们四个叠手了。”心海笑了下，“它学会自己充电了。”
裟罗收刀入鞘，走到神风另一侧，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你坐下。”
神风还想推辞，裟罗直接按着他肩膀往下压。他只好顺势坐在一块平整浮石上，手撑着膝盖，额头全是汗。
“刚才那一招，耗了多少？”裟罗问。
“七成吧。”神风苦笑，“剩下三成是你们撑着我才没趴下。”
“够狠。”八重神子盘腿坐旁边，尾巴懒洋洋晃着，“换我早喊救命了。”
心海没说话，指尖凝聚一滴水珠，轻轻点在他掌心。那滴水进去的瞬间，神风感觉胸口那股空荡荡的虚脱感被填了一小块，虽然不多，但至少呼吸顺畅了些。
四人就这么静下来。
没人说话，也没人看彼此。他们都望着海面，看最后一缕黑烟被风吹散，看阳光终于刺破云层，洒在波浪上。远处还有几艘残破的敌舰在下沉，慢得像老牛拉车，金光扫过船身，连锈迹都像是被洗了一遍。
风咸咸的，吹得衣服贴在身上。
八重神子忽然哼了句小调，不成曲，就是随便哼的。心海听了会儿，嘴角翘了翘。裟罗依旧站得笔直，但肩膀松了。
神风仰头，眯眼看天。
云缝里漏下的光，真亮。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颗小光点，低声说：“下次别收这么快，我还想多照一会儿。”
光点轻轻晃了晃，像是回应。
裟罗忽然转身，望向东南方向：“海只岛信号塔亮了三次。”
“通知我们回去？”八重神子挑眉。
“不是。”心海摇头，“那是紧急集结令。”
神风皱眉：“岛上出事了？”
“不一定。”裟罗盯着远方，“也可能是有人看见净化光柱，以为我们完了，提前启动防御预案。”
“啧。”八重神子站起来伸个懒腰，“刚打完大仗，又要赶场子？”
神风撑着石头想站起来，手臂一沉，又被心海轻轻按住。
“再歇十秒。”她说。
他没争，乖乖坐着。
海风吹过，卷起一片碎浪，拍在浮石边上，溅起几点水花。
其中一滴，落在他手背上，顺着指缝滑下去，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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