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已毕,道玄便不再停留。
他拍了拍座下神骏的五灵麒麟。
麒麟会意,足下生云,驮着道玄,不疾不徐地离开了喧嚣的人族都城,朝着东海方向而去。
没有弟子徒孙的喧闹,没有骑龙小精卫的撒娇,只有海风拂面,带着咸湿的气息,倒也清净。
道玄头戴九霄流云冠,身着玄元万星袍,面如银月,闭目养神,神游太虚。
麒麟踏波而行,不知不觉间,竟偏离了回方丈岛的航线,来到一片陌生的海域。
海天相接处,一座孤零零的岛屿,静静地矗立在万顷碧波之中。
此岛不大,却灵秀异常,端的是:
势镇汪洋,威宁瑶海。
丹崖怪石,削壁奇峰。
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
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
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
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
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
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麒麟驮着道玄,踏上岛屿。
岛上奇花异草,灵泉飞瀑,更有许多灵猴在林间跳跃嬉戏,见有人来,也不甚怕,反而好奇张望。
道玄目光扫过,神色平静。
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岛中央一座最高的山峰。
山顶平坦,云雾缭绕,唯有一块巨大的仙石,矗立中央,吸风饮露,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内育仙胞,隐隐有灵光透出。
道玄目光落在那巨石之上,神色倏然一变!
他掐指一算,天机流转,因果显现。
“咦?此地竟是…花果山?!”
道玄眼中精光爆射,再次看向那块巨石,神念如潮水般探入其中。
果然!
在那仙石核心,孕育着一个极其不凡的灵胎!其本源纯净,蕴含开天辟地之初的先天清气,更有一丝混沌魔猿的桀骜战意深藏!
“灵明石猴!孙悟空!”
道玄心中了然,前世记忆翻涌。这可不就是日后大闹天宫、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的那位齐天大圣的诞生之地么!
只是…这灵胎虽已成型,但距离真正孕育成熟,破石而出,恐怕还需漫长岁月,少说也得数千年甚至上万年!
“这可不行!” 道玄心念电转。
“如此良才美玉,岂能任其在此蹉跎岁月?贫道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合该助其一臂之力!”
说干就干!
道玄先是以神念沟通远在天庭紫薇垣的善尸紫薇大帝。
“老紫,别打瞌睡了!干活!坐标花果山,山顶仙石,给我把周天星力,最精纯的那种,往这儿使劲灌!
对,就是现在!有多猛灌多猛!”
紫薇大帝正因刑天之事郁闷着呢,接到本尊传讯,精神一振:
“好嘞!本尊放心!包在俺老紫身上!星光管够!”
刹那间!
原本晴朗的夜空(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亚圣手段,无视时间),群星骤然璀璨!
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星辰精华,如同银河倒挂,跨越无尽空间,精准无比地倾泻在花果山顶那块巨大的仙石之上!
仙石嗡鸣,光华大放,贪婪地吸收着这磅礴的星辰之力!
道玄也没闲着。
他袖袍一挥,顿时飞出数十个流光溢彩的玉瓶。
“来来来,小家伙,别客气!这些都是好东西!” 道玄像极了推销保健品的,将玉瓶中的丹药不要钱似的倒出来。
九转金丹?来几颗!
灵果?整几枚!
三光神水?浇点!
混沌灵果的果核?埋几颗!
他围绕着仙石,以这些顶级灵丹妙药为基,辅以先天灵石,布下了一座极其繁复玄奥的“周天星辰聚灵大阵”!
此阵一成,不仅将紫薇大帝引来的星力百倍凝练,更疯狂吸纳方圆万里的天地灵气,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源源不断地注入仙石之中!
仙石的光芒越来越盛,内部的生命气息以惊人的速度壮大起来!
“光吃补品不行,还得有文化课!” 道玄深谙教育之道。
他就在山顶寻了一处平坦之地,盘膝坐下,面对着那光华流转的仙石,开始每日讲道半日。
讲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圣人大道,而是从最基础的吐纳呼吸、引气淬体开始,循序渐进,深入浅出,如同给一个懵懂的婴儿启蒙。
“道可道,非常道…这个太深奥,换一个。”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嗯,这个还行。”
“呼吸要绵长,想象灵气如丝线,引入丹田…对,丹田就是肚脐眼下面一点…”
道玄的声音温和而清晰,蕴含道韵,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仙石内那懵懂的意识。
为了长期驻扎,道玄觉得有必要改善一下居住环境。
他目光扫过花果山,很快便在一处峭壁飞瀑之后,发现了一个天然的巨大洞窟。
“此地甚好!”
道玄施展神通,移山填海(小范围),引水成帘,将洞窟内部开辟得宽敞明亮,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还点缀了些灵花异草。
他在洞口瀑布之上,以指为笔,刻下三个龙飞凤舞、道韵盎然的大字——水帘洞!
“嗯,有内味了!” 道玄满意地点点头,从此便在这水帘洞中安了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
道玄每日的功课便是:体悟天道,稳固自身修为;然后雷打不动地飞到山顶,对着那块越来越亮的仙石讲道半日。
讲道内容也从最初的引气淬体,渐渐深入,涉及五行变化,阴阳相生,乃至一些粗浅的肉身锤炼法门。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
这一日,道玄正讲到“引气入体,淬炼筋骨”的关键处。
那仙石突然“嗡”地一声轻颤,内部传来一个微弱却清晰、带着点猴急味道的意念:
“老…老师…气…气太多…撑…撑得慌…能…能慢点不?”
道玄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哈哈哈!好!好!终于开窍了!能交流就好办!”
他立刻放缓了讲道速度,如同哄小孩般:
“好好好,慢点慢点,咱们不急,一口吃不成胖子…呃,吃不成灵猴。来,跟着老师的节奏,吸气…呼气…对,就这样…”
有了互动,讲道效果倍增!
仙石内的意识如同海绵吸水,飞速成长,对道玄的依赖和亲近也与日俱增。
又过了百年。
仙石的光芒已经璀璨如小太阳,内部的生命气息澎湃欲出,那层坚硬的外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眼看就要破石而出了!
道玄知道,是时候传授核心功法了。
这一日,他神情肃穆,对着仙石道:
“徒儿,你乃天地灵胎,禀赋非凡,寻常功法难配你身。
今日,为师便传你一门无上炼体玄功——《九转玄功》!”
“此功乃盘古大神所留,以力证道之法门!
练至九转,肉身成圣,可摘星拿月,颠倒乾坤!
然其修炼艰难,痛苦异常,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成!你可愿学?”
仙石剧烈震动,内部传来一个激动无比、带着无限向往的意念:
“愿意!愿意!老师!俺要学!俺要变得最强!俺要…要能保护老师!”
道玄莞尔,这猴头,还没出世就想着保护师父了?倒是有孝心。
“好!凝神静听!”
道玄口诵真言,字字珠玑,蕴含大道至理,将《九转玄功》第一转的法门,以神念烙印的方式,直接传入仙石内那懵懂却充满渴望的意识深处。
仙石光华内敛,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悟道状态,只有内部隐隐传来的筋骨雷鸣之声,显示着它在进行着怎样翻天覆地的蜕变!
花开两朵,再表一枝。
西方,灵山圣境,八宝功德池畔。
接引道人面如蜡黄,愁眉苦脸,正对着池中一朵蔫了吧唧的金莲唉声叹气。
准提道人面皮疾苦,手持七宝妙树,正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怪哉,怪哉!我西方教气运,近日怎地无端波动?似有重要之物偏移…”
突然!
接引猛地抬头,眼中金光爆射:“师弟!不好!我西方大兴之关键护法,其气机牵引…断了?!”
“什么?!” 准提大惊失色,手中七宝妙树差点掉进功德池。
他连忙掐指推算,圣人之力搅动天机。
片刻之后,准提脸色变得极其精彩,先是震惊,继而愤怒,最后化作一片铁青!
“花果山!灵明石猴!竟…竟被人截胡了?!”
准提的声音都尖利了几分,“是那太清门下的道玄?!他怎敢!他怎敢染指我西方预定的护法!”
接引愁苦的脸上更添几分悲戚:“师弟,速去!此猴关乎我教大兴,不容有失!迟则生变!”
“师兄放心!贫道这就去将那猴头带回来!顺便…哼!倒要问问那道玄,安的什么心!”
准提眼中厉色一闪,也顾不得什么圣人仪态了,一步跨出,身形已消失在灵山。
花果山,水帘洞外。
道玄正悠闲地坐在一块青石上,品着悟道茶,看着山顶那块光芒吞吐、裂纹遍布、随时可能炸开的仙石,老怀大慰。
“快了,快了,为师的好徒儿就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
天际梵音大作,金光万道!
一股浩瀚无匹、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圣人气机,轰然降临花果山!
万籁俱寂!
林间嬉戏的灵猴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海浪平息,仿佛被无形之力镇压。
道玄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平静。
金光敛去,一位道人显出身形。
但见此人:
头挽双抓髻,身披淡黄袍。
面皮疾苦色,手持七宝树。
足踏金莲台,周身放毫光。
正是西方教二教主,天道圣人——准提道人!
准提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山顶仙石,眼中闪过一丝炽热,随即看向道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无量天尊!贫道准提,见过道玄师侄。” 准提打了个稽首。
道玄放下茶杯,起身还礼,神色淡然:“原来是准提圣人驾临,贫道有失远迎。不知圣人不远万里,来我这荒僻小岛,有何贵干?”
准提眼角余光瞥着那即将破石的仙石,心中焦急,面上却故作平静:
“道友说笑了。贫道此来,是为这仙石中的灵胎。
此灵胎与我西方有缘,合该入我沙门,护持大法,成就正果。
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道玄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哦?竟有此事?贫道在此讲道二百年,与此灵胎朝夕相处,情同父子,倒是不知它何时与西方结了缘?
圣人此言,可有凭证?”
准提被噎了一下,凭证?天机显示算不算?
可这话不能明说啊!他强笑道:“天机牵引,自有定数。道友强留此猴,恐非其福,亦非道友之福。”
“哦?是吗?” 道玄挑眉,寸步不让。
“贫道倒觉得,此猴天性自由,桀骜不驯,与西方那清规戒律怕是格格不入。
跟着贫道修行大道,逍遥自在,方是其福。
至于贫道之福…不劳圣人操心。”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淡然平静,一个隐含怒意,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准提心中恼怒,若非顾忌道玄背后站着太清老子,他早就直接出手抢人了!
可如今…眼看那仙石裂纹越来越多,内部气息越来越强,随时可能出世!
不能再拖了!
准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沉声道:“道玄道友!此猴关乎我西方教大兴,贫道志在必得!
你我争执无益,不如…让这灵胎自己选择如何?”
道玄心中一动,这老狐狸,想玩心理战?他面上不动声色:
“哦?圣人此言何意?”
“很简单!” 准提一指仙石,“待此猴出世,由它自己选择,是拜入你门下,还是随贫道去西方极乐!如何?”
道玄心中暗笑,跟我比感情牌?这猴头听了我二百年课,就差叫我爹了!
他毫不犹豫点头:“善!便依圣人所言!”
两人目光再次聚焦于山顶仙石,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咔嚓!咔嚓嚓!
仙石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刺目的金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巨石崩裂,碎石纷飞!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
光华散去,显出一只神异的石猴!
但见它:
金睛火眼,毛脸雷公嘴。
身躯虽小,灵光已透。
四肢健全,五官皆备。
甫一出世,便学人礼。
这灵明石猴落地,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毛茸茸的手脚,然后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站在青石旁、面带慈祥微笑的道玄!
“老师!” 石猴发出一声清脆的呼唤,带着无比的亲昵和依赖,一个筋斗就翻到了道玄身边,紧紧抱住了道玄的大腿,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着,
“老师!俺出来了!俺终于见到您了!”
道玄哈哈大笑,宠溺地摸了摸石猴的脑袋:“好徒儿!好徒儿!出来就好!”
一旁的准提圣人,脸都绿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对着石猴招手:
“小猴儿,莫怕。吾乃西方圣人准提,见你灵根深种,特来接引你去西方极乐世界,享无边清净,修无上正果!
那里有吃不完的灵果,喝不完的甘露…”
石猴转过头,眨巴着金睛火眼,看了看准提,又看了看抱着自己、气息无比亲切的老师,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去不去!俺要跟着老师!老师这里有道听!
有好吃的果子!还有…还有水帘洞可以玩!
你那什么极乐世界,听着就闷得慌!
不去!”
准提:“…”
他感觉自己的圣人心境都要裂开了!
吃不完的灵果比不上他这野果子?
无上正果比不上水帘洞好玩?!
道玄强忍着笑意,对脸色铁青的准提摊了摊手:
“圣人,您看?此猴自己选择了贫道。天意如此,强求不得啊。”
准提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眼中寒光一闪:“道玄!休要得意!此猴乃天定我西方护法,岂容你轻易夺走?
你不过一介准圣,有何资格教导如此灵胎?
今日,你若能接下贫道三招,此事便作罢!若接不下…哼!
休怪贫道以大欺小,连你带猴,一并‘请’去西方!”
道玄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圣人三招,绝非儿戏!
但他岂会退缩?
道玄将石猴轻轻护在身后,面如银月,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渊深似海,朗声道:
“好!圣人既然划下道来,贫道接着便是!三招就三招!也让我这徒儿看看,他老师的手段!”
石猴躲在道玄身后,金睛火眼瞪得老大,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老师加油!揍他!”
准提:“…” (这小猴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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