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三骑快马并一众护卫风尘仆仆地冲入了卢安县城,直奔县衙。早已得到消息、望眼欲穿的周县令几乎是跑着迎出来的。
当他看到为首的三人——户部尚书李敬忠、兵部侍郎赵志坤以及虽无钦差正职却明显是核心的沈砚时,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连忙跪地迎接。
“下官卢安县令周志远,恭迎三位钦差大人!”
李敬忠面色严肃,抬手虚扶:“周县令,起来回话。事情紧急,虚礼就免了。你上报之事,可是千真万确?若有半分虚言,你应该知道后果!”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质疑和上位者的威压。
周县令连忙道:“下官敢以项上人头和毕生官誉担保!句句属实!下官亲眼所见,亲自监督称量!”
沈砚在一旁开口道:“李大人,赵大人,既然已到此处,亲眼一见便知真假。事不宜迟,直接去杨树屯吧。”
李敬忠和赵志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行人甚至连杯茶都没喝,立刻上马,在周县令的指引下,再次朝着杨树屯疾驰而去。
队伍到达杨家大宅门前时,杨家人早已得到消息,全家老小皆惶恐不安地等在门口。
他们虽知朝廷会来人,却万万没想到来的竟是如此大的官——镇国公嫡子、尚书、侍郎!这对于普通农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官威!
杨老爷子带着儿孙们就要跪下磕头,被沈砚抢先一步扶住:“杨老丈不必多礼,诸位快请起。”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站在稍后位置的杨景曦身上。
杨景曦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神色平静,对于沈砚的到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似乎没料到他也会来,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而对于那位面色严肃、官威十足的户部尚书和另一位武将气质的兵部侍郎,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仿佛来的只是两位寻常客人。
那份超乎年龄的镇定,让李敬忠和赵志坤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哪位是杨景曦姑娘?”李敬忠开口问道,目光锐利。
“民女便是。”杨景曦上前一步,行了一礼,不卑不亢。
李敬忠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声道:“带我们去看看那些红薯,还有你家的地。”
“是,大人请随民女来。”杨景曦引着三位钦差和周县令等人先去了存放红薯的地窖。
当地窖门打开,那堆满好几个窖洞、如同小山般的红薯呈现在眼前时,李敬忠和赵志坤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实实在在的视觉冲击震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些都是……”李敬忠的声音有些发颤。
“回大人,这只是一部分。当日收获的都在此处了。”杨景曦平静地回答。
接着,众人又来到那几片已经收割完毕的红薯地。
李敬忠和赵志坤都是务实之人,立刻命令随行的户部吏员拿出工具,重新仔细丈量土地面积,一丝不苟。他们又仔细查看了留下的红薯垄和一些未清理干净的根须痕迹。
“周县令!”李敬忠脸色极其严肃地再次看向周志远,“本官最后问你一次,当日收获,确是从这亩地里所出?产量确是你亲眼所见,亲自过秤?”
周县令噗通一声跪下,指天发誓:“下官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当日杨树屯里正、全村老少皆在场目睹!下官及带来的所有衙役亲自参与挖掘称重!亩产确确实实超过三千斤!只多不少!”
沈砚此时也开口道:“李大人,赵大人,周县令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况且……”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道:“影七!”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单膝跪地:“属下在!”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杨家除了杨景曦之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杨老爷子等人更是惊骇失色,家里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人?!然而,更让他们惊骇的还在后面。
沈砚继续道:“将你当日所见,如实禀报两位大人。”
影七声音毫无波澜,清晰说道:“当日属下奉命护卫杨家,全程在场。挖掘、称重过程,属下皆亲眼所见。县令大人所言产量,无误。属下以性命担保。”
李敬忠和赵志坤瞳孔一缩,他们自然认出这是精锐暗卫。
沈砚又道:“当日所有在场护卫,出来见过两位大人。”
霎时间,从院墙角落、树荫深处、屋顶后方……又是六七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闪现,齐齐单膝跪地:“参见大人!”
这一下,杨家众人彻底懵了,脸色发白,看着家里突然冒出来的七八个黑衣劲装、气息凛冽的汉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杨老太太更是差点晕过去。
沈砚这才转向吓坏了的杨家人,语气放缓解释道:“杨老丈,杨老夫人,诸位不必惊慌。这些皆是睿亲王殿下与在下派来,暗中保护杨姑娘及诸位家人的护卫,绝无恶意。只因之前情况特殊,未曾告知,惊扰各位了。”
杨家人这才恍然,但心中惊骇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惶恐和不可思议——自家何德何能,竟能让亲王和国公府派这么多高手来保护?
李敬忠和赵志坤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些气息精悍、显然是百战精锐的暗卫,再听着他们以性命做的担保,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两人深吸一口气,再看向杨景曦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那不再是看一个乡下少女的眼神,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李敬忠上前一步,对着杨景曦,语气前所未有地郑重:“杨姑娘,本官……为我天启百姓,谢过姑娘献此祥瑞!此前多有疑虑,还望姑娘海涵!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得来此种?又是如何知晓其种植之法?”
杨景曦面对两位朝廷大员的注视,依旧平静如初。将早已想好的说辞缓缓道出:“回大人。此物乃民女偶然从山上所得,其名字、可食用和产量都是从我那云游四海的师父处所听。
他言此物耐瘠抗旱,产量极高,可活人无数,便赠了种植之法于民女。民女亦只是依其所授之法照做,侥幸成功而已。师父留下方法后便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她的话半真半假,将一切推给神秘的“云游师父”,既解释了来源,又避免了过多关注自身。
李敬忠和赵志坤闻言,虽觉神奇,但联想到麻沸散等事,似乎也只有如此解释才说得通。
心中不由对那位“云游老者”生出无限神往,更对能得其青睐、并成功种出此物的杨景曦,感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
核查至此,真相大白。
三位钦差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们知道,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巨大风暴,即将因这个小小的杨树屯,这个神秘的杨氏女,而席卷整个天启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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