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藤心小屋静得像一口沉入地底的古井。
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藤蔓,在苏凉月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宛如碎裂的琉璃。
她睡得很轻,呼吸微乱,眉心紧锁,仿佛正被什么无形之物拖进深渊。
梦里,是那个她以为早已焚尽的记忆——末世第一天,天空泛着病态的紫红,城市在哀嚎中崩塌。
她站在废弃商场顶层,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而顾承泽,那个曾握着她的手说“我会护你一世周全”的男人,正笑着将她推向栏杆外。
“凉月,别怪我。”他嗓音温柔得令人作呕,“资源有限,你太弱了,活着也是拖累。”
身后,林婉清鼓着掌,笑得花枝乱颤:“终于甩掉这个累赘了!基地名额我拿定了!”
她想挣扎,却发现四肢僵硬如铁;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尸毒腐蚀般发不出声。
丧尸的嘶吼从楼下涌来,腐烂的手臂一只只攀上栏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抬腿一踢——
“呜……”
一声极轻的呜咽自她唇间溢出,纤细的脚踝挣脱藤毯束缚,狠狠踢向虚空。
那一瞬,整座休息文明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不是异能波动,而是某种更深、更原始的共振——全球千万张由基地统一定制的藤床在同一秒剧烈震颤,纤维绷紧又松开,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惊悸。
正在入睡的人们骤然睁眼,心跳如擂鼓,冷汗浸透睡衣,胸口发闷,仿佛刚从溺水边缘被人拽回。
婴儿啼哭四起,老人喘息不稳,连栖息在城市外围的变异雪狼都猛然惊醒,瞳孔收缩,伏地低吼,却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恐惧从何而来。
林小满蜷缩在学堂角落的小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旧得掉毛的兔子玩偶。
她今年十二岁,是第一批在“懒人秩序”下出生的孩子,从未见过战火,也不懂什么叫背叛。
可刚才那一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高楼、冷笑的男人、坠落的身体。
她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嗦着喃喃:“苏姐姐害怕了……我们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
老师不在,守夜人不在,连平日里总爱嗡嗡响的智能终端也沉默着。
整个城市陷入一种诡异的清醒——人们睁着眼,听着自己的心跳,等待未知的下一秒。
而在城市最深处的“失败档案馆”底层密室,小瞳跌跪在地,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她面前摊开着那本无人能解的《懒经》,封面由远古藤蔓编织而成,纹路随情绪变幻。
此刻,最新一页浮现出猩红文字:
【共感反噬启动】
宿主深度恐惧触发群体共鸣机制
所有人将同步体验其潜意识不安
持续时间:未知
解除条件:宿主自主平复情绪
“不可能……系统不是说只会共享‘安逸’吗?”小瞳声音发颤,“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猛地合上书,转身冲向控制台,手指飞快输入指令:“关闭梦境共鸣网络!立即切断神经连接!”
滴——
权限拒绝。
她再试,再拒。
抬头一看,整条通往主控阀的走廊已被粗壮的青藤封死,根系深入金属,纹丝不动。
更诡异的是,那些藤蔓并非攻击姿态,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缠绕着阀门,像是在守护某种不可中断的仪式。
地面传来低语,细碎如风中絮语:
“不能断……她需要我们知道她怕。”
小瞳浑身一僵。
那是无数居民无意识的呢喃,汇聚成潮,竟与藤蔓的脉动同频共振。
她忽然明白——这不是系统故障,这是文明的本能选择。
他们不再是在保护苏凉月,而是在用集体失眠,替她消化这场迟来了十年的噩梦。
与此同时,藤心小屋外,陆星辞已站了一夜。
他穿着最轻便的防护服,却没有进入权限。
系统冰冷的提示在他视网膜上闪烁:
【警告:当前状态禁止干预】
【过度守护行为将触发惩罚机制】
【后果:随机抹除三年记忆】
他不信邪,往前踏了一步。
刹那间,数十根藤蔓破土而出,如活蛇般缠住他的四肢,力道精准却不伤皮肉,将他轻轻推回原位。
一根细藤甚至抚过他的眉心,像是在叹息。
他笑了,笑得有点苦。
“你还记得吗?”他对着门缝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色,“你说过,最讨厌英雄救美的戏码。你说,真正的自由,是敢软弱,敢怕,敢做噩梦。”
屋内,苏凉月第三次踢开了被子。
这一次,整座城市的灯光齐齐闪烁了一下,像是集体屏住了呼吸。
陆星辞缓缓坐下,背靠着冰冷的藤墙,仰头望着被藤蔓织成星空般的屋顶。
“你尽管怕。”他闭上眼,声音坚定如誓,“我替你不怕。”(续)
林小满蹲在学堂的地板上,指尖轻轻抚过一张蜡笔画——画里的苏凉月躺在藤床上,周围漂浮着星星与般的云朵,整幅画被涂了厚厚一圈金光,像是给梦镀上了一层不会碎的壳。
“我们开始吧。”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十二岁的她,是“休憩文明”第一个自然觉醒情绪共鸣天赋的孩子。
没有战斗异能,不会制造武器,但她能感知他人的情绪波动,像风掠过湖面时最先泛起的涟漪。
此刻,她的瞳孔微微发亮,手中握着一根从藤心小屋外围折下的嫩枝——那是系统默许的信物。
“噩梦承接计划”,是她在凌晨一点三十七分提出来的。
不是命令,不是号召,只是一个孩子对着空荡的指挥终端说出的愿望:“如果我们能替她怕一点点……她会不会睡得久一点?”
没想到,全城六岁以上、具备基础神经连接权限的孩子,有八成自愿报名。
现在,他们整齐地躺在特制的催眠舱里,脑波连接着主系统的边缘通道,开启浅层意识共享。
这不是高危操作,至少理论上不是。
系统允许“被动共感”,但从不允许主动“承接”。
可这一次,当林小满念出那段自创的引导词时,藤蔓竟自动缠绕上舱体,脉动频率与苏凉月的心跳同步。
第一个梦开始了。
画面是一栋崩塌的商场,风卷着灰烬,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站在天台边缘,身后男人笑着伸出手——不是拉她,而是推她。
“不要!”孩子在梦中尖叫,猛地坐起,满脸泪水,嘴唇发紫。
母亲立刻冲上前,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你是英雄,你在替她摔。”
那孩子抽泣着,颤抖着,却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抬起泪眼,望着墙上那张巨大的苏凉月画像,忽然笑了:“我接住了……我替她掉下去了。”
一个接一个,孩子们轮流进入梦境碎片。
有人梦见毒雾弥漫的走廊,有人梦见被背叛时的窒息感,还有人梦见尸潮涌来时那种孤身一人的绝望。
每一次醒来,都是大哭,然后被拥抱,被称赞,被温柔地告诉:“你不是软弱,你是勇敢。”
学堂的墙壁渐渐贴满了画。
不再是恐惧的再现,而是守护的象征。
苏凉月睡觉的样子被画了上百遍,每一张都被加上光晕、翅膀、藤蔓编织的屏障。
有个五岁的小女孩用红蜡笔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姐姐闭眼的时候,我们睁着眼。”
小瞳悄然走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
她本是来强行终止实验的。
作为《懒经》的执掌者,她清楚这种共感一旦失控,可能导致群体性创伤后遗症。
可当她看到那些画,听到孩子们低声哼唱的摇篮曲——那是苏凉月某次直播午睡时随口哼过的调子——她忽然说不出话了。
她轻声问:“你们不怕吗?这些梦……很痛的。”
一个小女孩抬起头,睫毛还挂着泪珠:“怕啊。但我们更怕她一个人怕。”
那一刻,小瞳终于明白,《懒经》最后一页为何始终空白——因为它不需要记载规则,真正的秩序早已由人心编织而成。
而这份秩序的核心,从来不是“躺平”,而是“允许脆弱”。
凌晨三点十七分,藤心小屋里,苏凉月再次翻身。
这一次,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终于卸下了某种无人知晓的重担。
就在那一秒——
全球数十万正在值夜班的居民、巡逻的守卫、监控室的操作员,齐齐流下眼泪。
但他们都在笑。
泪水滑过脸颊,像是一种净化,一种偿还。
他们没做噩梦,却感受到了梦的重量。
指挥塔内,陆星辞盯着实时数据屏,眉头骤然一震。
人工智能自动生成了一条从未录入的预案指令:
【启动“温柔暴动”预案】
所有轻松岗位立即升级为“守护岗”
失败权持有者优先上岗
“失败权”——那是系统赋予每个居民的终极自由:你可以不努力,可以犯错,可以永远做个普通人。
而现在,这群曾被称作“无用之人”的家伙,正主动穿上防护服,走上高塔,拿起最简单的驱兽铃,在城市边缘站成一道沉默的防线。
陆星辞缓缓起身,走向指挥塔顶端。
他抬头望向星空,手指悬停在那个尘封已久的红色按钮上。
但他更知道,有些光,本就该为“软弱”而燃。
他按下按钮。
刹那间,无数藤蔓绽放出柔和光芒,如同亿万双不肯闭上的眼睛,静静守望沉睡的神明。
废土之上,光海翻涌。
无声宣告:
你可以脆弱,
因为我们,
早就不敢赢了。
清晨,苏凉月醒了。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
关掉了系统提示音。
那一瞬,全球所有与她相关的成就、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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