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快步上前，蹲下身，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虞小满全身，确认她没有明显外伤，但状态极差，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语速比平时稍快。
“没…没受伤…”虞小满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的颤抖，“我…我迷路了…吓死我了…”她下意识地想抓住点什么寻求安全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陆怀瑾伸过来扶她的手臂的袖子。
陆怀瑾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指尖的冰凉。他眉头紧锁，对身后队员道：“人找到了，通知其他小组撤回。她状态不好，我先带她回去。”说完，他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虞小满搀扶起来。
回去的路上，虞小满惊魂未定，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和那些日语对话。她几次张了张嘴，想把听到的事情告诉陆怀瑾，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说…怎么说？说我懂日语？上次劫持事件用铁臂阿童木糊弄过去了，这次该怎么糊弄？根本解释不清…反而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强烈的自保心理让她选择了沉默。
她安慰自己：“反正我已经安全了，陆怀瑾他们那么厉害，肯定能自己查到的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她只是低着头，假装因为迷路而害怕，对间谍的事绝口不提。
陆怀瑾将她一路送回女生宿舍楼下的医务室，让军医检查了一下，确认只是受惊和轻微体力透支，并无大碍。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沉声问：“只是迷路？”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能看进人心里，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不能怪陆怀瑾多疑，职业习惯早已刻入他的骨髓。更重要的是，他自认为相比较于其他人，他还是了解这个叫虞小满的姑娘的——至少是了解她某些超乎常人的特质。
眼前这个才18岁的女孩，被歹徒挟持时，曾展现出了何等惊人的冷静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她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崩溃尖叫，甚至能在极端恐惧下保持一丝思考，配合他的眼神暗示。那种镇定，绝非一个普通女学生所能拥有。
一个连枪击案现场、生死关头都能扛住的人，现在居然会因为单纯的迷路和在野外待到天黑，就吓成这副魂不守舍、语无伦次的样子？
这反差太大了，大得极不自然。
虞小满心里一咯噔，强迫自己迎上他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努力让眼神显得茫然又充满了后怕，声音也刻意带上了哭腔和颤抖：“嗯…就是一直找不到路，天又快黑了，树林里好吓人…我…我太害怕了…”她上一世影后的天赋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将一个受惊过度、楚楚可怜的女孩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陆怀瑾闻言，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嗤笑。
害怕？天黑？树林？
她虞小满面对持刀歹徒和可能爆头的枪击都能冷静周旋的人，会害怕区区天黑和安静的树林？这借口找得未免太蹩脚，也太侮辱他陆怀瑾的判断力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在山里一定遇到了别的什么事，或者看到了什么。而她此刻的惊慌失措，很大一部分原因并非源于迷路，但是她究竟在隐瞒什么？还是说她本身就有问题？！
陆怀瑾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却归于沉寂。他没有立刻戳穿她那并不高明的表演，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现在逼问，只会让她更加警惕，编织更多谎言。不如先放一放，暗中观察。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好休息。”然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冷硬，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但他心里已经埋下了更深的怀疑的种子。虞小满今天的异常表现，与她之前展现出的心理素质形成了巨大矛盾，这背后必定有隐情。而这份隐情，很可能与他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 他需要重新评估这个女孩，也需要派人仔细搜查一下她迷路的那片区域了。
第二天，军训照常进行。虞小满被要求归队参加训练。上午是队列训练，负责他们班的是一位姓刘的教官。训练间隙，刘教官让大家原地休息，他自己则走到树荫下喝水。
就在这时，虞小满无意间一抬头，目光扫过刘教官的侧脸——就是他！昨天那个在山林里，眼角有道疤的“后勤人员”！ 他此刻穿着教官服，神情严肃地指挥训练，与昨天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判若两人！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攫住了虞小满！间谍居然就潜伏在教官队伍里？！还离自己这么近！ 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就想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和异常神色，立刻引起了那位刘教官的注意！他锐利的目光猛地投向虞小满，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惊疑和阴鸷。但他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教官的威严，开口问道：“虞小满同学，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虞小满被他一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舌头都打结了：“没…没怎么…我…我有点头晕…”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窒息。糟糕！不会暴露了吧！昨天自己走丢那么久，难免不引起怀疑！
一整个上午，虞小满都如同惊弓之鸟，训练动作频频出错，精神恍惚。她感觉那道阴冷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
午休时间，虞小满食不知味，越想越怕。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她想起昨天听到的“下次改用第三频段”、“夜莺指示”，猜测他们可能还会再次联络。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要知道这个间谍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虞小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她的注意力却像被磁石吸引一样，悄悄聚焦在刘教官身上。终于，在第三天下午训练结束后，她去小卖部买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刘教官独自一人，脚步匆匆地朝着后勤仓库的方向走去。
虞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鬼使神差地，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她最初的恐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悄悄地跟了上去！她利用树木和房屋做掩护，屏息凝神，远远地吊在后面。果然，她看到刘教官警惕地四下张望后，闪身钻进了一间废弃的工具房。
而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双锐利的眼睛也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正是陆怀瑾。他前天就察觉了虞小满军训时的异常反应，经过初步排查和分析，他的目光锁定了这位刘教官，并已开始暗中监控。
当他看到虞小满竟然也出现在这里，并且行为鬼祟地跟踪刘教官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果然和这件事有关？迷路是假，她是去接头的？” 一瞬间，各种最坏的猜测涌入他的脑海。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准备在“交易”发生时将两人一并控制。
虞小满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黄雀”。她壮着胆子，偷偷摸到工具房的窗下，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
只见刘教官果然正在调试那台黑色的小仪器，里面再次传出“嘀嗒”声和压低的日语：
“……计划有变，‘夜莺’命令提前行动……明日凌晨四点，物资仓库……信号确认……”
虞小满听得心惊肉跳，正想再听仔细点，突然，工具房的门“吱呀”一声猛地被拉开！ 刘教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眼神冰冷而警惕地盯着她：“虞小满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
虞小满吓得差点跳起来，心脏狂跳，强作镇定地挤出一个慌乱又无辜的表情：“刘…刘教官？我…我买完水迷路了…找不到回宿舍的路了…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她试图用迷路这个万能借口搪塞过去。
刘教官（小林一郎）目光锐利地在她脸上扫视。他刚才似乎听到窗外有极细微的呼吸声，出来一看果然有人。他心里也在赌，赌这个普通的女学生听不懂日语，刚才只是在瞎逛。
然而，他敏锐地注意到，在他突然出现并质问时，虞小满的眼神深处掠过的那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慌，不仅仅是被人发现的心虚，更像是一种被戳破秘密的恐惧。而且，她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他决定试探一下。
他脸上露出一丝看似缓和的表情，仿佛信了她的说辞，却用日语飞快地、低沉地对屋里说了一句：“‘夜莺’指令，清除所有可疑目击者。”
这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虞小满强装的镇定！“清除”？目击者？ 她听懂了这个词代表的血腥含义！巨大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瞳孔骤缩，呼吸猛地一窒，身体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就是这个反应！这个细微但确凿无疑的、听懂了致命关键词的反应！
刘教官脸上的伪善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杀意！“八嘎！你果然听得懂！”他低吼一声，如同猎豹般猛地扑向虞小满，五指成爪，直取她的喉咙！他必须灭口！
虞小满意识到自己彻底暴露，转身就想跑，可她一个女学生，如何逃得过一个训练有素、狠下杀手的军人\/间谍？眼看那致命的手爪就要碰到她——
“砰！”
一声闷响！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从侧后方切入，精准地格开了刘教官致命的一击，同时将虞小满猛地拽向身后安全地带！
是陆怀瑾！
刘教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震得后退一步，看清来人后，脸色剧变。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恶人先告状，指着被陆怀瑾护在身后、惊魂未定的虞小满，用中文急声道：“陆教官！抓住她！她有问题！她是来接头的！刚才还想偷袭我！”
虞小满气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怒，也顾不上害怕了，尖声反驳：“你胡说！明明是你！你在里面用日语发电报！说什么‘夜莺’、‘凌晨四点物资仓库’！你还想杀我灭口！” 情急之下，她为了自保和揭发对方，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和盘托出，同时也彻底暴露了自己懂日语的事实。
陆怀瑾眼神锐利如刀，在两人之间飞快扫视。刘教官的倒打一耙和虞小满情急之下的指控信息量巨大！
刘教官一听虞小满竟然如此准确复述出机密内容，更是证实了她听懂了一切，眼中杀机更盛，但此刻陆怀瑾在场，他已无法得手，立刻想夺路而逃，甚至试图掏武器。
陆怀瑾岂会给他机会？立刻与之激烈缠斗在一起。不得不说陆怀瑾身手极为了得，动作迅猛凌厉，几个回合下来，很快便将拼死反抗的刘教官彻底制服铐住。其他听到打斗声的教官和士兵也迅速赶到现场。
虞小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脑子里一片混乱：要不要这么刺激……自己就是好奇跟了一下……差点又把小命丢了……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乱起好奇心了！
陆怀瑾走到她面前，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有审视，有震惊，还有未消散的疑虑：“你刚才说的…凌晨四点，物资仓库，‘夜莺’…都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最后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虞小满知道瞒不住了，心一横，豁出去了：“我…我那天迷路时就听到他们用日语说话了！我刚才又听到了！我…我…”
“你会日语？！”旁边被押着的刘教官（小林一郎）猛地抬头，即使被制服，眼中依然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他死死瞪着虞小满，“你竟然真的懂日语？！”他败得实在太憋屈了！
···糟糕···大哥··你都被抓了不能闭上你的嘴巴么？非要再强调一遍！虞小满心里哀嚎。
她被刘教官这一反问弄得措手不及，只能对着陆怀瑾尬笑，试图蒙混过关：‘’一点点…就听懂一点点…呵呵呵…‘’ 完蛋了…不知道这次铁臂阿童木还能不能救她了··
陆怀瑾深深地看了虞小满一眼，没有再当场追问。他让人将间谍押走，然后对惊魂未定的虞小满道：“你先回去休息。今天的事情，严禁对任何人提起。之后，我需要你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
虞小满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管如何，虞小满阴差阳错立了功，协助破获了间谍案。
但陆怀瑾却眉心深锁。虞小满的解释太过巧合牵强，她的日语水平绝非“一点点”那么简单，她之前的隐瞒和后来的冒险跟踪行为也充满疑点。
在他这里，虞小满身上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深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孩身上，藏着远超他想象的、极其不寻常的秘密。
第二天军训休息的间隙，虞小满被一名表情严肃的士兵带到了指挥大楼里一间僻静的办公室。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沓信纸和一支钢笔。带路的士兵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留下虞小满一个人。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剩下她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这氛围……怎么看怎么像审讯室。 她深吸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提起了那支沉甸甸的钢笔，笔尖悬在纸面上，心底却一阵发颤……
“这一次……用喜欢日本动画片、自己钻研这种理由……还能不能糊弄过去啊……”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扯得没边了，可一时半会儿实在编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难道要说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的？
她硬着头皮，开始落笔。尽量客观地描述了如何迷路、如何意外听到对话、如何认出刘教官、以及昨天如何跟踪被发现险些遇害的经过。事件本身她写得清清楚楚，不敢有丝毫隐瞒，毕竟这关系到间谍案。
但当写到最关键的部分——如何听懂日语时，她的笔迹明显变得有些虚浮犹豫。她绞尽脑汁，最终也只能写下：“……因为我个人非常喜欢《铁臂阿童木》和《森林大帝》等日本动画片，对其中的日语产生了浓厚兴趣，便通过反复听录音带和看有限的资料，自行钻研学习了一些日常用语，因此偶然听懂了他们的部分对话……”
写完最后一句，她自己都忍不住脸颊发烫。这理由，骗鬼呢？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房门才被“咔哒”一声打开。陆怀瑾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得像寒潭。
他拿起桌上那几张写满了字的信纸，一言不发地快速浏览。虞小满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情绪变化，甚至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笑容，希望能多少加点印象分。
陆怀瑾的目光在看到她关于日语学习的解释时，停顿了片刻。指尖几乎微不可察地用力，信纸被捏出了一道细微的折痕。通过动画片自学？还能恰好听懂关键的间谍指令？这种侮辱智商的谎言，她也说得出口？！
他压下心头骤然窜起的怒火和极大的不信任感，垂眼敛去所有翻涌的情绪。再次抬眼时，目光已经恢复了一片冰冷的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刺虞小满的核心：
“虞小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抛开这些漏洞百出的说辞。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虞小满这几天来一直紧绷的神经！高强度的军训、生死一线的惊吓、被怀疑的委屈、以及绞尽脑汁编谎话的压力……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有没有搞错！” 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甚至带上了哭腔，“我帮了你啊！我差点被那个间谍杀了！我帮你抓住了坏人！你现在还用这种审犯人的口气问我是什么人？！”
她气得眼圈发红，也顾不上什么害怕和伪装了，破罐子破摔地喊道：“我就是我！我就是有语言天赋！我就是过目不忘！我就是想学什么就能很快学会！怎么了？！难道祖国大地还容不下我这么一个天才吗？！非得把我当成特务审才行？！”
她这番不管不顾的、带着强烈委屈和愤怒的爆发，甚至隐隐透出一种与她平时形象不符的骄傲与狂妄，反而让陆怀瑾愣住了。
他几次和虞小满交锋，见过她冷静、她狡黠、她伪装、她害怕，但却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不冷静、如此激烈的情绪，那里面有埋怨、有委屈，但更深处，竟然还有一种……被质疑天赋和能力的高傲与不屑？
这个认知让陆怀瑾感到一丝错愕。难道眼前这个情绪激动、言语间带着几分睥睨和自信的，才是她真实性格的冰山一角？
他审视着激动得胸口不断起伏的虞小满，没有立刻说话。办公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良久，陆怀瑾才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逼人：“这件事，我会记录在案。你可以回去了。”
虞小满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爆发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哦……就，就可以走了？”
“嗯。”陆怀瑾淡淡应了一声，不再看她，拿起那份她写的情况说明，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虞小满如蒙大赦，赶紧溜出了办公室。直到走出指挥大楼，接触到外面新鲜的空气和阳光，她还有些发懵，心跳依旧很快。
“……就这样？过关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虽然最后被吼了一句，但好像……暂时混过去了？可他最后那句“记录在案”又像一把悬着的剑。
她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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