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良裤子湿了一大片，冷风一吹贴在腿上，冰得他直哆嗦。他想动，可身子像被钉住一样，只能死死抱着木匣子，指节发白。
雷淞然刚把卡壳的枪从怀里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拍打，树林东边突然炸响一串枪声。
“砰！砰砰砰——！”
子弹像雨点一样扫过来，树皮哗哗往下掉。宫本太郎猛地低头，一刀劈断一根飞来的弹链，整个人滚进灌木丛。王皓反应极快，一把拽过史策和龙傲天，三人翻进树根下的坑洼里。雷淞然直接扑到李治良身上，把他整个压在地上，后背冲着子弹来的方向。
“别抬头！”王皓吼，“趴稳了！”
枪声越来越密，夹杂着喊叫。有人用天津话大吼：“清剿日本奸细！一个不留！”紧接着是一挺机枪架在地上开始扫射，哒哒哒的声音震得树叶乱颤。
王皓眯眼往东看，灰绿色军装的人影从林子边缘冲进来，领头那人扛着步枪，脸上有道疤，一边跑一边挥手指挥。他认出来了——是王天放，杨雨光手下的连长，天津港那次混战中见过一面。
可对方士兵没停火，几杆枪已经对准了他们藏身的位置。
“糟了！”雷淞然趴在地上骂，“这帮人是不是不分敌我啊？”
王皓迅速把双手举过头顶，慢慢站起来，大声喊：“我们是杨师长救下的人！不是敌人！别开枪！”
没人理他。
子弹还在飞。
史策抽出算盘，反手敲在树干上，三短一长，再三短——这是奉军内部联络的暗号节奏。她以前在报社混租界情报时学过。
王天放耳朵一动，扭头看向声音来源。他抬手一挥，喝令：“停火！那边是自己人！”
枪声稀疏下来，但没完全停。西边传来冲锋枪的射击声，宫本太郎的人开始还击，两拨人马当场对上了。
王天放蹲在一棵松树后，朝这边喊：“你们谁是领头的？报个名！”
“王皓！燕大考古系的！”王皓回喊，“带着几个老百姓！图在我们手里！”
“图？”王天放冷笑一声，“老子管你什么图不图，先活过今晚再说！”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擦着他帽子飞过，他立刻缩头，转头对手下吼：“二排包抄右边！三排守住正面！机枪压制那片矮林！”
战斗瞬间升级。
主角团这边没人敢站起来。王皓趴在地上，低声说：“现在两边打得正凶，咱们趁乱走。”
“往哪走？”龙傲天问。
“西边。”王皓指了个方向，“林子更深，容易藏。”
雷淞然已经开始爬了，肚子贴地，像条泥鳅。他回头拉李治良：“哥，走啊！再尿也得挪屁股！”
李治良咬牙，手脚并用往前蹭。龙傲天跟在后面，红缨枪横在胸前，随时准备格挡突袭。
刚爬出不到十米，雷淞然忽然摸到个东西——一支掉落的汉阳造步枪，还带弹仓。
他眼睛一亮，捡起来检查，子弹满的。
“嘿，天上还真掉馅饼。”他咧嘴一笑，把枪背好。
史策回头看了眼战场。王天放的部队火力猛，但人数少，装备也不齐，好几个兵用的是老式土枪。宫本太郎那边虽然人不多，但全是黑衣忍者，动作快，隐蔽强，已经有人绕到了王天放侧翼。
“他们要包抄。”史策说。
“那就快点。”王皓催促。
一行人继续往前爬。李治良膝盖磨破了，血混着尿水往下淌，疼得直抽气，但他一声没吭，只顾抱着木匣子往前挪。
突然，前方草丛一动。
龙傲天立马举起红缨枪，枪尖对准动静处。
是个倒地的忍者，胸口插着刺刀，眼看不行了，手里还攥着一枚手榴弹。
“别动他！”王皓低喝。
话音刚落，远处一声哨响。
宫本太郎站在一块岩石上，右手高举，做了个下切手势。
所有忍者立刻改变战术，不再正面硬拼，纷纷散开，钻进树后、石缝、灌木丛，开始游击式偷袭。
王天放那边压力骤增。一名机枪手刚换弹，就被飞镖割喉，当场倒下。另一个兵被忍者从背后勒住，拖进黑暗里，惨叫都没发出就没了声。
“妈的！这些鬼子会隐身是吧！”一名士兵大叫。
王天放怒吼：“别慌！三点一线，交替掩护！别落单！”
可队伍已经开始混乱。有的兵盲目扫射，有的原地转圈找目标，阵型眼看就要崩溃。
王皓抓住机会：“就是现在！贴着树根走，别停！”
众人加快速度。雷淞然走在最后，端起步枪，盯着四周。他看到右侧树后有黑影一闪，抬手就打了一枪。
“砰！”
子弹打偏，但成功吓退了那个忍者。
“哈哈，吓唬吓唬也行！”雷淞然笑了一声。
李治良终于爬到了一片密林边缘，整个人瘫在地上喘气。他裤子还是湿的，脸沾着泥，头发乱成一团，可手里的木匣子一点没松。
史策蹲在他旁边，轻声说：“你还行吗？”
李治良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挤出一句：“我不想死……但我不能丢图。”
“没人会死。”史策说，“只要咱们不动歪心思。”
王皓走到前头探路，发现前面有条小溪，水流不急，岸边石头多，适合隐蔽。
“过河。”他说，“踩石头过去，别下水。”
雷淞然第一个跳上去，左脚刚落地，右脚还没抬，突然听见“嗖”的一声。
一支手里剑擦着他耳朵飞过，钉进后面的树干。
“操！”他跳起来，“这玩意儿比蚊子还烦人！”
王皓回头一看，三个忍者正从斜坡摸上来，手里都拿着短刀。
“龙傲天！拦住他们！”
龙傲天二话不说，提枪就冲。红缨枪舞出一片红影，逼得两个忍者后退。第三个刚想绕后，被雷淞然一枪托砸中肩膀，惨叫一声栽进溪水。
王天放那边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大喊：“那边的人！坚持住！我派人接应！”
可他自己也被两名忍者缠住，脱不开身。
史策从腰间摸出最后一枚铜钱镖，瞄准一个正要攀树的忍者手腕，甩手掷出。
“叮”一声，正中手背。
那人手一抖，手里剑掉在地上。
“只剩一个了。”史策说。
王皓看了看四周，枪声还在响，火光在林子里忽明忽暗。王天放的兵和忍者混战在一起，分不清谁打谁。
“咱们得再往前。”他说，“等他们打完，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一定会来找咱们。”
雷淞然拍拍步枪：“我现在有枪了，不怕他们。”
李治良挣扎着站起来，腿还在抖，但他站住了。
“走。”他说。
六个人继续向密林深处移动。溪水冰冷，石头湿滑，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突然，李治良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水里倒。
雷淞然一把抓住他后衣领，硬生生拽了回来。
木匣子差点脱手，但李治良在摔倒瞬间把它抱进了怀里。
他坐在溪水中，喘着气，抬头看着表弟。
“我没丢。”他说。
雷淞然笑了：“你尿裤子还能保住图，够可以了。”
王皓站在岸边，望着远处的战场。火光映在他眼镜上，一闪一闪。
“王天放撑不了太久。”他说，“宫本太郎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片林子。”
史策走到他身边：“那咱们呢？”
王皓没回答。
远处，一声凄厉的哨音划破夜空。
紧接着，七八个黑影从不同方向同时逼近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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