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晨雾如同一层薄纱,轻柔地笼罩着黑石坳起伏的麦田。
这场大火后的第一次集结,气氛肃杀得如同凝固的冰。
七道身影,代表着散落在方圆百里内的七支游击队,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方向悄然抵达,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砰!”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李铁锤,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将一挺擦得锃亮的捷克式轻机枪重重地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踏入场中,浑身的煞气几乎要将薄雾撕开。
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早已等候在田埂上的林锋,声音洪亮如钟:“听说你林队长专打巧仗?哼,老子打了十年仗,只认一个理儿,仗是靠人命堆出来的,不是靠耍花活儿!”
话音未落,另一侧的歪脖子树下,一个抱着三八大盖的精瘦汉子冷笑一声。
他法号赵和尚,却早已破了杀戒,手上的人命比念过的经文还多。
他倚着树干,眼神里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与不屑:“台儿庄血战,老子亲眼见过多少挂着‘英雄’勋章的官长,冲锋时喊得比谁都响,死得也比谁都快。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不远处,唯一的女队长白兰,则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而是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哪里的土坡适合隐蔽,哪条沟渠可以作为撤退的通道,仿佛在她眼中,这场会面本身就是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遭遇战。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审视,林锋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既没有反驳李铁锤的蛮勇,也没有理会赵和尚的讥讽,只是平静地对身边的警卫员点了点头。
两名战士立刻上前,在麦田中央铺开了一幅巨大的、用防水油布精心绘制的布图。
当布图完全展开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根本不是一张普通的作战地图!
它竟是整个华北敌占区的交通网络与日军据点分布图!
大到铁路线、公路网,小到每一条乡间土路、每一处可以取水的水源地,甚至连某些炮楼的换防时间,都被用不同颜色的符号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出来。
其精确程度,让在场这些自诩为“地头蛇”的队长们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得是何等恐怖的情报能力!
林锋手持一根削尖的竹竿,如同一个教书先生,轻轻点向图上的几个红圈。
“过去一个月,你们七部,各自为战,总计出击十七次,战果不错,歼敌一百零三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李铁锤等人脸上刚露出一丝自得,林锋的下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但是,你们的总伤亡是八十九人。效率,不足1.2比1。”
现场一片哗然。这个数字太真实,也太残酷,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痛。
林锋没有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竹竿一划,指向地图上另外一片区域。
“而我部,同期作战九次,歼敌二百四十一,自身,零阵亡。”
零阵亡?!
李铁锤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不可能!
“差别,不在于各位的勇气,也不在于兄弟们的牺牲精神。”林锋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而在于节奏!”
他挥手让警卫员递上另一张图表,那是一张以农历日期为横轴,以各个区域为纵轴的表格。
“我叫它‘错峰出击表’。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日军在不同防区的巡逻规律、换防间隙、补给周期,都有迹可循。这张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什么时间,哪个区域的鬼子最松懈;什么时间,他们的运输队防御最薄弱。谁该打,何时打,打完之后往哪里撤,如何利用另一支队伍的行动为自己创造掩护。这一切,都在这张纸上。”
李铁锤死死盯着那张表,上面的符号和文字如同天书,但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可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无法轻易低头。
“说得天花乱坠!情报可能是假的,战场瞬息万变,你这纸上谈兵,谁信?有本事,你现在就给老子们演一遍!”
“好。”
林锋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
他转身对身后的少年警卫员“小石头”低语一句。
小石头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放飞了一只信鸽。
紧张的沉默笼罩着麦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林锋身上。
十分钟,仅仅十分钟后,远处的田埂上出现一个挑着货担的货郎,他步履匆匆,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径直走到林锋面前,从货担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纸条。
林锋看了一眼,便将纸条递向众人,声音沉稳:“最新情报。今天正午,日军一支二十人的押运队,将从王家集出发,经由虎跳沟,为前沿据点运送一批粮食。两挺歪把子,十八条三八大盖。”
他目光一转,看向众人,现场开始排兵布阵:“白兰队长,你的队伍里有女同志,最擅伪装。你带两人化装成逃难的难民,在虎跳沟的窄口处堵路哭诉,务必拖住他们五分钟。”
他又看向李铁锤:“李队长,你的捷克式是重火力。我需要你埋伏在沟南的山坡上,一旦动手,第一时间敲掉他们的两挺机枪。”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始终冷眼旁观的赵和尚身上,嘴角微微上扬:“赵兄,你若不信,可以带你的人在北面的山岭上选个好位置,全程观战。这一仗,我们要是输了,或者打得拖泥带水,”他解下腰间的配枪,放在地图上,“这把枪,我林锋就留在这儿了。”
正午,虎跳沟。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一切都如林锋所料。
白兰带着两名队员,衣衫褴褛,满脸“悲戚”,她们的演技足以以假乱真,成功让日军押运队的小队长停下脚步盘问,车队被死死堵在了最狭窄的沟道里。
就在日军小队长失去耐心,准备挥手驱赶的瞬间——
“哒哒哒哒!”
南坡上,李铁锤的捷克式轻机枪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一梭子弹精准无比,瞬间将队伍前方和后方的两名日军机枪手连人带枪扫倒在地。
枪声就是命令!
然而,真正致命的一击,并非来自任何一支枪。
在日军下意识地寻找掩体,准备还击的刹那,北坡的山体上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林锋的战士砍断了一根伪装成朽木的卡位横木,紧接着,数十块早已被撬松的巨石,顺着一道被精心清理过的天然坡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滚落!
“轰隆隆——!”
山摇地动,烟尘冲天。
那致命的“滚石槽”准确无误地覆盖了车队最密集的中段,一次性就将六名日军连同他们的指挥官一同掩埋!
整个战斗,从第一声枪响到最后打扫战场,全程不到八分钟。
二十人的押运队被全歼,我方缴获粮食两大车、完好的三八大盖十八支,仅仅一人在交火中被流弹擦伤了胳膊。
北岭上,赵和尚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那支饱经战火的三八大盖。
他一言不发,但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撼与思索。
当晚霞染红天际,七位队长再次围坐在黑石坳的麦田里。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带着质疑和戒备,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敬畏。
林锋没有说任何邀功的话,只是拿出另一份连夜写好的文件,递给众人传阅——《协同作战公约》草案。
“第一,统一指挥。战时,必须有一个声音说了算。”
“第二,资源共享。情报、武器、药品,按需分配,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第三,轮值预警。七支队伍轮流负责外围警戒,任何风吹草动,所有人第一时间知晓。”
他看着众人复杂的表情,声音变得格外真诚:“我林锋,不是想当谁的头,骑在谁的脖子上。我只是想带着大家,还有大家手底下的那帮兄弟们,在这场该死的战争里,活下去,并且活得有个人样!”
他站起身,遥望远处被日军控制的县城方向,语气沉重:“鬼子已经急了。最新的消息,他们从省城调集了五千人的精锐部队,连装甲车都开进咱们这片山区了。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觉得,各自为战,能活多久?”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李铁锤猛地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林锋,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曾经的“同行”,
“哐当!”
他将那挺视若生命的捷克式轻机枪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的巨响仿佛是一声誓言。
“我李铁锤,服了!就听你的!”他瓮声瓮气地吼道,“但有一条——下次打大仗,老子要冲第一个!”
晚风吹过金色的麦浪,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千军万马正在无声地踏步列阵。
林锋看着眼前这七个风格迥异、却同样燃烧着不屈火焰的队长,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将这七股桀骜不驯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还远远不够。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干净的白纸,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用铅笔在纸的中央,轻轻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六边形。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七个刚刚归心的“点”,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构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这不再是简单的协同作战,而是要以他们为基点,以整个华北的沦陷区为棋盘,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活物。
从今天起,这片土地上的战争,将遵循一套全新的法则——一套由他亲手制定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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