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是无数根钢针,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蓑衣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县城西郊的印务局,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沉默而危险。
林锋压低身形,手势干脆利落,三人小队立刻如壁虎般贴紧了外墙根。
雨水顺着墙砖的缝隙流淌,混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孔。
走在最前面的小豆官,身形瘦小得像只狸猫,他伸出那双比年龄更显苍桑的手,指尖在湿滑的砖面上轻轻滑过。
突然,他的动作停滞了,整个身体瞬间绷紧,手掌猛地按在地面,做出一个停止前进的示警手势。
林锋和田中技师立刻钉在原地,连呼吸都仿佛凝固了。
小豆官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他指了指墙角最不起眼的草丛。
林锋眯眼望去,借着远处岗亭微弱的灯光,隐约看到一根细若发丝的金属线,几乎与泥水融为一体。
感应绊线。
周景舟的防御,果然如他的人一样,精密到了骨子里。
小豆官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块散发着浓重霉味的鞋垫,那是用厚实的棉布和麻线纳成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鞋垫裹住那根铁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儿。
然后,他双臂肌肉缓缓发力,将绊线一点点抬高,直到离地约半米。
他回头,用眼神示意。
林锋与田中当先,像两条滑溜的泥鳅,屏住呼吸,猫腰从那道致命的空隙下钻了过去。
院内,岗亭里。
狼狗刘正烦躁地蜷缩在椅子上,怀里那条毛色乌亮的军犬却显得异常不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鼻翼不停地翕张,仿佛嗅到了什么令它极度兴奋又恐惧的气味。
“闭嘴!吵什么吵!”狼狗刘烦躁地低声呵斥,一巴掌拍在狗头上,“那是风刮破布的声音!再叫唤把你嘴堵上!”
可话音刚落,他自己的耳朵也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那声音并不像风,更尖锐,更细碎,穿透了雨幕,从档案室的方向传来。
沙沙……沙沙……
是纸张被快速翻动的声音!
狼狗刘猛地站起,疑心顿生,但随即又自嘲地坐了回去。
这么大的雨,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谁会来这破地方?
八成是哪扇窗户没关严,风灌进去了。
此刻,档案室内,林锋正用一根细长的铁丝灵巧地撬开了最后一个铁皮柜的锁。
一股陈旧纸张与刺鼻油墨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没有片刻迟疑,手指在成堆的文件中飞速掠过,最终抽出了一叠用牛皮纸包裹的手册。
《雷区布设模拟手册》。
封面上,四个鲜红的篆体大字赫然在目:周氏标准·绝密。
林锋瞳孔一缩,迅速翻开。
内页的纸张质量极好,字迹工整,图文并茂。
布雷的几何间距、真假诱饵的黄金比例、不同土质下的压力阈值计算公式……每一项都排列得整齐划一,逻辑严密,俨然出自一个受过顶尖系统工程训练的团队手笔。
这根本不是寻常军阀能搞出来的东西。
“不对……”一旁的田中技师,这位从敌人阵营里被“请”来的专家,死死盯着某一页角落里标注的一串电压参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不是关东军的军用标准……这是……这是昭和十二年,东京工业大学实验室的内部实验规范!我参与过那个项目!”
他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这意味着,周景舟掌握的技术,甚至比他们现役部队的标准还要超前!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警戒的小豆官突然抬手,指向天花板的夹层。
那里,一块活动的木板边缘,似乎有微不可查的晃动,像是被刚才开柜子的气流带动了一下。
林锋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地跃上桌案,指尖发力,轻松掀开了那块木板。
一瞬间,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夹层之内,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尘土,而是由数十根麻绳悬挂着的泛黄图纸。
这些图纸被精心保护,远离潮气。
其中一幅,绘制着一个结构异常复杂的微型电磁装置,旁边用极小的字迹标注着——“远程触发·隐蔽频段”。
看到那幅图的瞬间,林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的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那张平面的图纸骤然“活”了过来!
一个完整的三维拆解动画,在他脑海中自动生成、旋转、播放。
线圈需要缠绕多少匝,铁芯要选用何种材质、切割成何种角度,信号发射的最佳方向……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地标注出来,甚至连哪个接点最容易在紧急情况下拆卸,都被一个虚拟的红色箭头高亮标示。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让他有片刻的眩晕。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将整套图纸小心翼翼地卷起,迅速塞进随身携带的防水油布包里。
“撤!”
三人如鬼魅般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翻越外墙的刹那,岗亭里的军犬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狂吠!
“汪!汪汪汪!”
声音凄厉,充满了警告与攻击性。
“不好!”狼狗刘瞬间惊醒,抄起挂在墙上的步枪,猛地拉开门冲入雨中,对着黑暗的院落大声喝令:“站住!什么人!”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电般冲出,不是敌人,而是那条挣脱了绳索的军犬!
它没有扑向院墙,而是发疯似的冲向不远处的仓库门口,对着一堆刚刚运来、还没来得及入库的空白图纸疯狂地刨抓嘶咬。
“畜生!”狼狗刘又惊又怒,以为狗是饿疯了,几步冲过去,一脚将它踹开。
可当他弯腰翻检那些被抓破的图纸时,他的动作僵住了。
在其中一张纸的背面,借着岗亭的灯光,他看到了一片被雨水浸润后,隐约透出的红色暗记。
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雕版凤凰。
狼狗刘的血液瞬间凝固,浑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这个记号,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负责印务局后勤的老赵家的祖传印记!
“老赵……你……你竟敢留记号?”他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转身,想要去追查老赵的下落,却一脚踩在了什么硬物上。
他低头一看,脚边的泥地里,赫然躺着一枚带血的纽扣。
那款式,那纹路,正是他昨天巡逻时,不小心被铁丝网刮掉的那一颗!
归途的山路上,雨势渐歇。
队伍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短暂休整。
林锋点亮一盏马灯,昏黄的光线下,他再次展开了那张电磁装置的图纸。
脑海中,那清晰的、可以任意缩放旋转的三维影像再度浮现,甚至比第一次看到时更加详尽,连每一个螺丝的扭矩都仿佛有了数据。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记忆。
这是一种……一种“理解后的重构”。
就像他穿越前,无数次在现代军事演习中,仅仅通过观察就能拆解敌方的新式装备一样。
如今,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效率,自动对这个时代的技术进行着逆向工程。
他缓缓合上图纸,感受着油布包里沉甸甸的分量,低声自语:“周景舟……你想用所谓的科学来碾压我们?”
他抬起头,望向县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可你忘了,真正的科学,从来不怕被烧毁。”
话音刚落,远方的天际,印务局的方向,一团巨大的火光猛地升腾而起,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沉闷的爆炸声才姗姗来迟,在山谷间回荡。
印刷厂的锅炉房,爆炸了。
那是田中技师临走时,留下的一份“礼物”。
身后的黑烟如同一根巨大的墨柱,宣告着旧的毁灭。
林锋勒转马头,不再回头。
马蹄声在湿润的山路上再次响起,踏碎了一地的水洼。
夜色正在褪去,东方的天际已现出一抹鱼肚白。
林锋的目光越过身边疲惫但精神亢奋的战士们,投向山下沉睡的村庄。
图纸,只是知识的载体,是死物。
要让它活过来,变成能撕裂敌人的利爪和獠牙,还需要火焰的淬炼和铁锤的锻打。
这一夜,他们带回的不仅仅是一份绝密情报,更是一颗足以燎原的火种。
现在,只差一个能让这颗火种熊熊燃烧的熔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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