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听雪轩内摇曳,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如同暗中涌动的潮汐。赵诚带回的破译结果和王、李二人传来的消息,如同两块沉重的砝码,压在了权衡的天平上。
鸡鸣寺,金龙秘库,近在咫尺。
落星墩,东厂与螭龙交易,危机四伏。
我伤势未愈,强行探索鸡鸣寺,一旦被任何一方察觉,便是自投罗网。必须创造一个真空地带,一个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暂时离开鸡鸣寺的机会。更要借此机会,削弱对手,甚至在最危险的对手内部埋下我们的眼睛。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盘算着南京城内这几股互相倾轧又彼此纠缠的势力,一个更为大胆和周全的计划逐渐成型——一石三鸟!
“赵诚,沐姑娘,”我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我们不能仅仅将水搅浑。我们要借此机会,重创对手,并为自己铺路。”
“大人的意思是?”赵诚问道。
“第一鸟,借刀杀人。”我冷然道,“让北京东厂这把锋利的刀,好好‘整顿’一下南京东厂和螭龙。让他们在落星墩狗咬狗,消耗实力。”
“第二鸟,暗度陈仓。他们主力被牵制在落星墩,鸡鸣寺之行,阻力大减。”
“而这第三鸟……”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要在北京东厂内部,埋下一颗属于我们自己的钉子!”
沐姑娘若有所思:“大人是打算动用我们之前安插的人?”
我看向赵诚:“赵诚,周淮安是你一手带出来的,绝对可靠,对吧?”
赵诚重重点头:“是,大人!淮安机警忠诚,虽在南京东厂挂名,但心始终在我们这边,之前多次冒险传递消息。”
“好!”我肯定道,“现在,是时候让他走到台前,发挥更重要的作用了。” 我拿起桌上那本已经被秦老破译、关系着“亲王圭”秘密的旧账册(副本)。
“这份旧账册,”我掂量着手中的纸张,“是‘亲王圭’的核心,记录了资金流向,也包含了冯太监与螭龙之前交易的证据。现在,我们要让它变成砸向冯太监的巨石,也是周淮安的晋升之阶。”
我拿起笔,在其中几处关键的数字和日期上,小心翼翼地做了极其细微的修改——将冯太监与螭龙交易中约定的分成比例提高,将某些款项的数额略微夸大,使得冯太监贪赃的数额看起来更大,与螭龙的勾结更显紧密和贪婪,但整体框架依旧基于事实,难以一眼看穿。
“看这里,”我指着修改处对赵诚和沐姑娘说,“我将冯太监要求的分成,从账册记录的五成,改成了六成。将螭龙已支付的部分款项数额也做了提升。如此一来,在北京东厂看来,冯太监不仅是勾结逆党,更是贪得无厌,罪加一等!这份‘亲王圭’账册,就是铁证!”
“妙啊!”赵诚赞叹道,“此物由周淮安这个‘南京东厂内部良心未泯之人’交出,可信度极高!既坐实了冯让的罪名,又能让周淮安凭借此‘投名状’,赢得北京东厂的赏识和信任!”
“正是此意。”我将修改好的账册副本递给赵诚,“你立刻联系周淮安,将此物交给他。告诉他,让他必须在明晚落星墩交易开始前,想办法‘秘密’且‘冒险’地将此账册递交到北京东厂那位佩剑首领手中。要表现出对冯太监倒行逆施的愤慨和对朝廷的忠诚,暗示他手中可能还有更多线索,但迫于冯太监淫威不敢尽数拿出。此举之后,他便是北京东厂‘戴罪立功’、清查南京弊案的关键证人,地位将截然不同。”
“属下明白!淮安知道该怎么做,他定能不辱使命!”赵诚郑重地接过账册,小心收好。周淮安是他的人,此事由他联络,最为稳妥。
“接下来,便是如何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落星墩了。”我继续部署,“赵诚,你负责联络北京东厂。除了周淮安递交‘铁证’,你还要设法让他们相信,落星墩之会,螭龙核心人物将会露面,并且可能涉及‘亲王圭’的最终确认(他们以为在冯太监手中)。务必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举擒获逆党核心、并彻底清算冯太监的最佳时机。”
“沐姑娘,”我转向她,“螭龙那边,还是要劳烦你。让七婆婆传递消息,就说北京东厂已掌握确凿证据(指周淮安交出的账册),准备在落星墩连冯太监带他们一锅端。七婆婆是锦衣卫旧部暗装,我想韩千户现在想知道些消息已经不可能正大光明了,那么七婆婆那里是他目前能去的地方。”
沐姑娘点头:“我会让消息看起来是从东厂内部不同渠道泄露出去的,增加可信度。”
“至于冯太监那边,”我冷笑道,“我们依旧什么都不用做。周淮安的‘背叛’和账册的流出,北京东厂的异动,螭龙的紧张,这些足够让他疑神疑鬼,心惊胆战,不得不调集所有精锐前往落星墩,既要确保交易完成拿到钱,更要防备被清算。他甚至会觉得自己能趁机对抗北京东厂,稳固地位。”
计划的核心已然清晰:
周淮安:携带修改后的“亲王圭”账册(铁证)投靠北京东厂,取得信任,成为我们在其内部的卧底。
北京东厂:得到“铁证”和“密报”,决心在落星墩清理门户、打击逆党。
螭龙\/韩千户:得到“警告”,为自保和可能的核心利益(抢夺亲王圭),全力应对落星墩。
南京东厂(冯太监):察觉内部背叛和外部压力,为钱为权为活命,被迫重兵布防落星墩。
三方势力,各怀鬼胎,却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聚落星墩这个即将爆发的火药桶。
“而我们,”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思虑过度而隐隐作痛的伤口,“就在他们剑拔弩张、互相倾轧之时,直取鸡鸣寺!”
“此计若成,不仅可解眼前之困,更能重创冯太监,削弱螭龙,并在未来最危险的对手身边埋下我们的眼睛!”赵诚语气激动,显然被这个环环相扣的计划所振奋。
沐姑娘也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认可:“如此一来,主动权,或将重回我们手中。周淮安此人,至关重要。”
“分头行动吧。”我沉声道,“赵诚,周淮安和北京东厂这条线,务必万无一失。沐姑娘,螭龙那边的风声和鸡鸣寺的图样,就拜托你了。明日入夜,前往鸡鸣寺!”
赵诚领命,迅速离去,身影融入夜色,而沐姑娘去找沐辰安排传递信息给七婆婆去了。
我独自立于窗前,望着南京城沉沉的轮廓,编织那张将敌人一网打尽的大网。体内剑气依旧蠢蠢欲动,但心中的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周淮安,这颗关键的棋子已经落下。这一次,我不再是被动躲藏的棋子,而是要主动搅动这潭浑水,在这权力的棋盘上,落下自己的杀招!
落星墩将是诱饵和战场,而鸡鸣寺,才是真正的目标。周淮安,则是我们刺入北京东厂心脏的利刃。
一石三鸟,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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