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重金属氧化和塑料烧焦气味的空气,取代了空间传送的混乱撕扯感,灌入肺腑,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众人瘫倒在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和服务器残骸之上,剧烈的咳嗽声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刺耳。
林枫摔落在一堆断裂的电路板和扭曲的金属机箱上,后背传来的钝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臂上——从手掌到肘部,皮肤已被诡异的漆黑纹路完全覆盖,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皮下微微蠕动,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深渊气息。而与之对抗的,是源自怀中“源生之种”的翠绿根须,它们死死扎根于血肉之中,散发着温暖而坚韧的生命力量,将黑色纹路的蔓延死死遏制在肘关节以下,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充满张力的“战线”。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手臂内激烈对抗,带来的并非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被两种极端力量反复撕扯的割裂感。冰冷的数据流与疯狂的亵渎低语试图侵蚀他的意志,而温暖的生命韵律与不屈的秩序回响则在顽强固守。他的整条右臂时而冰冷如坠冰窟,时而又灼热如被炙烤,完全失去了知觉,无法动弹分毫。
“林枫!你的手!”沈厌第一个扑过来,看到那狰狞的黑色纹路与挣扎的翠绿根须,脸色瞬间煞白。她试图用秩序之力进行安抚,但她的力量刚一接触,便被那冰冷的污染毫不留情地弹开,甚至隐隐有被反向侵蚀的趋势!
“别碰!”林枫低吼着阻止她,声音因痛苦而扭曲,“这污染……很诡异……和‘影织者’的精神污染不同……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具有特定目标的程序病毒!” 他清晰地感受到,这污染中蕴含着之前在数据深渊中惊鸿一瞥的、那些冰冷蓝图的“意志”,它的目的不仅仅是破坏,更倾向于……同化与控制!
白鸦、厉霆渊和巴顿也迅速围拢过来,看到林枫手臂的惨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该死的!那鬼东西临死还摆了咱们一道!”厉霆渊咬牙切齿,独臂狠狠砸在旁边一个废弃的服务器机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必须先处理伤口,压制污染!”白鸦当机立断,目光扫过这片望不到边际的电子垃圾场,“这里不安全,但暂时没有发现 immediate 威胁。沈厌,你负责警戒。厉霆渊,巴顿,清理出一块地方,我们需要检查林枫的情况,也看看我们自己还剩下什么。”
命令下达,众人强忍着伤痛和疲惫行动起来。厉霆渊和巴顿用还能动的手脚,粗暴地将周围的电子残骸推开,清出一小块相对平整的区域。沈厌则爬到一堆较高的垃圾山上,警惕地注视着这片巨大废墟的远方。隐约可见远处有更加庞大、如同山峦般的建筑轮廓阴影,但都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永恒不变的晦暗光线下。
白鸦半跪在林枫身边,没有贸然触碰他那条诡异的手臂,而是仔细检查他其他的伤势,并低声询问:“除了手臂,还有其他感觉吗?意识是否清晰?”
林枫艰难地集中精神,对抗着右臂传来的割裂感:“意识……还好。星云核心和晶石……还算稳定。但这污染……它在试图……解析我的力量结构……甚至……读取我脑海中的蓝图碎片!”
他感到那冰冷的污染能量,正如同最狡猾的黑客,不断试探着他意识外围的防御,试图与他脑海中那些来自数据深渊的、关于“升华协议”、“意识融合”、“万寂之渊锚点”的禁忌蓝图碎片建立连接!若非源生之种的生命力量在手臂处形成了坚固的“防火墙”,以及他自身暗金色意志核心的绝对坚守,恐怕那些危险的蓝图信息早已被污染窃取,甚至反过来控制他的思维!
“必须想办法隔绝或净化它!”白鸦脸色凝重。他尝试用随身携带的、从“铁砧”带来的一些基础净化药粉和物理手段(用干净的布条试图擦拭),但都毫无效果。那黑色纹路仿佛与林枫的血肉乃至灵魂深度绑定,常规手段根本无法触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警戒的沈厌忽然低呼:“下面……有东西在动!”
众人瞬间绷紧神经,循声望去。只见他们刚刚清理出的空地边缘,一堆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电路板残骸下,一个约莫半人高的、由生锈金属和废弃线缆勉强拼凑而成的、蜘蛛形态的简陋机器人,正用它那用摄像头镜头做的“复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注视”着他们。它的动作僵硬而迟钝,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似乎并无明显的攻击性,更像是一个……徘徊于此地的、失去了大部分功能的废弃造物?
那锈蚀蜘蛛的“目光”在林枫那散发着污染与生命对抗气息的右臂上停留了片刻,红光闪烁的频率微微加快,随即,它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大量电流杂音的合成音:
【……检测到……高优先级……污染信号……及……未知生命反应……】
【……协议……清理……或……收容……优先级……冲突……】
【……数据库……损坏……无法识别权限……】
【……警告……‘净化阵列’……周期性启动……倒计时……未知……建议……规避……】
信息破碎,但关键点令人心惊!“净化阵列”?周期性启动?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废弃机器人的警告,远处那如同山峦般的建筑阴影方向,隐约传来了一阵低沉的、仿佛巨型能量设备开始充能的嗡鸣声!与此同时,众人脚下这片电子垃圾场的边缘地带,一些半埋在地下的、如同金属墓碑般的柱状结构,其顶端开始亮起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红色指示灯!
“该死!这里是个会自动清理的垃圾处理厂?!”厉霆渊骂道。
没有时间慢慢研究林枫手臂的污染了!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即将被“净化”的区域!
“走!”白鸦一把将林枫扶起,他的右臂依旧僵硬而诡异,无法用力。
“往哪走?”巴顿焦急地看向四周,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视野受阻,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林枫强忍着右臂的割裂感和脑海中蓝图碎片被窥探的烦躁,再次将意识沉入那份星图残片。星图在此地的映射极其模糊,受到了强烈的干扰,但其中一个方向,代表着“静默尖塔”(很可能就是他们目标之一的那个未被污染的信息节点)的光点,虽然微弱,却依旧在顽强地闪烁着,并且与那锈蚀蜘蛛警告的“净化阵列”启动方向,恰好相反!
“那边!”林枫用还能动的左手指向与红色指示灯亮起相反的方向,“去‘静默尖塔’!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白鸦和巴顿一左一右架起林枫,厉霆渊和那名“海歌者”战士紧随其后,沈厌断后,一行人跌跌撞撞地冲入了由无数电子残骸构成的、迷宫般的“坟场”深处。
身后,那低沉的充能嗡鸣声越来越响,边缘地带的红色指示灯也越来越密集。一股无形的、带着分解意味的能量场,似乎正在以那些红色指示灯为节点,缓缓张开……
而在他们逃离的路上,那只锈蚀的蜘蛛机器人,依旧用那不稳定的红眼,“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断断续续的合成音在堆积如山的垃圾间低回:
【……未知变量……介入……】
【……污染……与生命……共存……】
【……数据……记录……上传……至……深层网络……残骸……】
【……愿……‘防火墙’……尚存……】
它的声音,最终被越来越近的、代表着“净化”的能量嗡鸣彻底淹没。
林枫被同伴搀扶着,在废弃的金属与塑料间艰难穿行。右臂的污染与生命之种依旧在僵持,脑海中那些危险的蓝图碎片如同定时炸弹。前路是未知的“静默尖塔”,身后是步步紧逼的毁灭性能量场。
在这片被遗忘的废械坟场,生存的竞赛,从未停止。而他的手臂,已成为这场竞赛中,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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