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和堂管家来访之事,像一块巨石投入陈亮本已渐趋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他深知,这次面对的麻烦,远非柳七爷之流的小打小闹可比。县城胡家,财力雄厚,人脉宽广,其能量绝非乡野之地可以想象。对方既然看中了他那“非常”的能力,绝不会因一次拒绝而轻易罢休。
接下来的几天,陈亮有些心神不宁。他一方面担忧胡家后续的动作,另一方面,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沈家之事,他凭借侥幸和孙老的指点险死还生,但若下次遇到更强大的势力逼迫,他还能如此幸运吗?归根结底,他自身的力量还太弱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孙老将陈亮的焦虑看在眼里,这日傍晚,将他叫到药圃旁。
“亮子,你可知为何宝和堂会找上你?”孙老没有直接安慰,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陈亮沉默片刻,道:“因为他们听说了沈家的事,觉得我……有那种驱邪的本事。”
“不错。”孙老点头,“但他们看中的,并非是你的医术,也不是你的唢呐技艺,而是你身上那点……与众不同的‘潜质’。这潜质,如今就像稚子怀金过市,引人觊觎。”
“那我该怎么办?”陈亮抬起头,眼中带着迷茫和一丝倔强,“难道只能任人摆布吗?”
“自然不是。”孙老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有两种选择。其一,如李干事所邀,借官身以自保。入了文化馆,有了正式身份,胡家这等商户,明面上总要多些顾忌。但代价是,你需受体制约束,言行不再自由,且你的秘密,难免会逐渐暴露在官方视野下。”
陈亮摇了摇头。他骨子里向往自由,不愿被条条框框束缚,更不愿将自身的隐秘置于不可控的境地。
“其二,”孙老缓缓道,“便是让自身足够强大。强大到让觊觎者不敢轻举妄动,强大到足以主宰自己的道路。”
“强大?”陈亮苦笑,“孙老,我如今这点微末本事,如何称得上强大?”
“你如今确实弱小。”孙老语气严肃,“但你身负的《玄音谱》传承,以及你与生俱来对音律、对‘气’的敏锐感知,皆是万中无一的资质。你所欠缺的,是系统的修炼,是时间的沉淀,是将这潜质彻底转化为实力的决心与毅力!”
孙老的话,如同惊雷,在陈亮脑海中炸响。他一直将《玄音谱》视为危险之源,将那些特殊能力看作麻烦的根由,却从未想过,这或许正是他安身立命、摆脱困境的最大依仗!
“从明日起,”孙老决然道,“你便正式随我闭关修行。医术、药石、吐纳、导引,乃至《玄音谱》上那些基础而正统的炼心法门,我都会倾囊相授。外界一切俗务,暂不理会。你需要一场彻底的沉淀和蜕变!”
“闭关?”陈亮心潮澎湃。
“不错!”孙老目光灼灼,“短则一年,长则三载。不成气候,绝不出关!唯有当你真正掌握了自身的力量,明心见性,拥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方能在这纷扰的世道中,守住本心,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涌上陈亮心头。逃避和被动应付,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孙老的话,为他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指明了一条虽然艰辛,却充满希望的道路!
“孙老,我愿意!”陈亮挺直脊梁,目光坚定,“请您教我!”
从第二天起,孙老的小院便挂出了“谢绝访客,潜心修学”的牌子。院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纷扰。陈亮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极其规律甚至苛刻的状态。
每日寅时(凌晨3-5点)即起,练习孙老传授的古老导引术和呼吸法,淬炼体魄,凝聚真气。辰时(7-9点)学习医理药性,辨识数百种草药,熟记其性味归经。午时静坐养心,揣摩《玄音谱》上那些玄奥的静心法咒。未时(下午1-3点)练习唢呐,但不再追求曲调繁复,而是专注于每一个音的音准、气息的绵长与心念的纯净合一,务求达到“音由心生,心随音走”的境界。酉时(下午5-7点)则与孙老探讨白日所学,解答疑惑,或听孙老讲述医案典故、江湖见闻,增长见识。
日子枯燥而充实。陈亮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锤炼着身心。他能感觉到,自已的气息一日比一日绵长浑厚,对自身情绪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强,体内那缕阴煞之气,在日益精纯的阳气包裹下,愈发温顺,几乎难以察觉。他对唢呐的掌控,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吹奏出的音符,不再仅仅是声音,更蕴含着他凝练的精神意志。
然而,闭关并非与世完全隔绝。孙老偶尔会外出采买或应诊,也会带回外面的消息。果然,宝和堂胡家并未死心,又派人来请过两次,见院门紧闭,孙老态度坚决,才暂时作罢。柳七爷似乎也嗅到了风声,暂时没了动静。但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并未消失。
陈亮知道,他必须抓紧这宝贵的平静期,尽快成长起来。因为当闭关结束之日,才是他真正面对外面风浪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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