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旧港特有的铁锈和腐臭，无情地泼洒在迷宫般的棚户区巷道里。林溪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了粗糙的砂石。耳边那潮汐般的“低语”非但没有被雨声掩盖，反而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变得更加尖锐、清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探着她已然紧绷的神经。
她能“听”到身后追击者散发出的情绪——那不是人类应有的追捕猎物的兴奋或警惕，而是一种近乎空洞的麻木，夹杂着一丝被强行灌输的、对某种更高存在的扭曲狂热。这种感觉比她之前遭遇的金牙强之流要纯粹和冰冷得多，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陆沉的手臂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上，他的呼吸急促而滚烫，喷在她的颈侧。为了掩护她逃离那个散发着福尔马林恶臭的仓库，他硬生生用手臂格挡了那淬毒的利刃。伤口不深，但此刻在雨水的冲刷下，边缘已经开始泛起一种不祥的青黑色，周围的血管正微微凸起，像是有生命的幽蓝苔藓正在皮下蔓延。
“这边！”陆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猛地将林溪拽进一条更狭窄、堆满废弃渔网和破木箱的死胡同。黑暗几乎瞬间吞噬了他们，只有远处巷口昏黄的路灯光晕勉强透入一丝，映亮雨丝和空气中弥漫的污浊水汽。
追击的脚步声在巷口短暂停顿，随即分成了两股，显然训练有素，开始包抄。
“他们…不是普通人。”林溪背靠着湿滑冰冷的砖墙，声音因奔跑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的共感能力被动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墙壁里残留的、不知多少年前渗入的绝望，脚下污水里微生物腐烂的细微动静，以及那越来越近的、非人的冰冷意念。
“是‘深渊之眼’的清道夫，被‘甘露’和低语彻底改造过的工具。”陆沉的声音压得极低，他撕下自己衬衫下摆，迅速而熟练地勒紧手臂伤口的上方，试图减缓毒素和污染的扩散。动作间，他西装的昂贵面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袖口沾染的早已不是雨水，而是混合着污泥和他自己血液的暗红污渍。“他们的感官比普通人敏锐，尤其对…我们这种‘异常’的波动。”
“我们？”林溪捕捉到这个词。
陆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猛地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他们头顶的雨棚边缘倒吊而下！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浑浊，动作僵硬却快得惊人，手中一把打磨尖锐的钢筋直刺林溪刚才站立的位置。
陆沉的反应更快。他仿佛早已预判，侧身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左手精准地扣住对方持械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折！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雨声中微不可闻。那袭击者却只是发出一声类似漏风箱般的怪异嘶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另一只手依旧抓向陆沉的面门。
林溪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冷海水淹没了她，但这一次，在那湿冷绝望的深处，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愤怒猛地窜起。她不再试图封闭自己的感知，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了环境中所有令人不适的“信号”——角落里老鼠啃食垃圾的细碎恐惧、墙壁里沉淀的百年悲伤、甚至追击者身上那空洞的狂热！
她无意识地将这些混乱扭曲的情绪碎片，混合着自己爆发的求生欲，猛地向外“推”了出去！
没有光影特效，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那倒吊着的袭击者动作猛地一滞，浑浊的眼球剧烈颤动，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幻象，抓向陆沉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就连巷子另外两个方向包抄过来的脚步声也出现了片刻的混乱和迟疑。
陆沉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拧住那失控袭击者的头颅，再次发力——更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那具身体软了下去，砸进浑浊的积水里，溅起一片肮脏的水花。
他拉起几乎虚脱的林溪，再次投入更深的黑暗，“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巷子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半塌的废弃冷库，铁门虚掩着，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和寒意。陆沉一把将林溪塞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随即用后背死死顶住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冻得林溪一个哆嗦。冷库里堆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杂物，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门外渐渐逼近的、湿漉漉的脚步声。
“他们…暂时被干扰了…”林溪靠着冰冷的内壁滑坐下来，感觉左臂一阵阵发麻，像是有一股寒流在里面窜动，视野边缘那些瓷器裂纹般的虚影又隐约浮现。这是过度使用那该死“能力”的代价。
陆沉没有回应，只是紧绷着身体听着门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似乎远去了。
冰冷的寂静中，林溪的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她颤抖着伸出手，触摸着冷库冰冷的内壁。指尖传来的不仅是金属的寒意，还有…更多残留的、冻结在此地的恐惧碎片。模糊的影像冲击着她的脑海：戴着厚手套的人影粗暴地搬运着沉重的、表面沾满暗沉污渍的金属容器…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
她猛地缩回手，指尖冰凉，仿佛刚才触碰的不是铁皮，而是某种巨大而邪恶生物的冰冷鳞片。
“这里…也不干净。”她喃喃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沉默地蹲下身，在冰冷的积水地面摸索着。片刻后，他抬起手，指尖捏着半枚硬币大小的东西。
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林溪看清了——那是一枚雕刻着抽象鲸鱼歌声图案的旧银币，边缘已经被磨损得十分光滑，但在冰冷的环境下，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神秘感。
就在她目光触及那银币的瞬间，耳中一直起伏不断的“低语”声调陡然一变！不再是充满恶意和诱惑的絮语，而是化作了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凄厉的…海哭声，仿佛无数灵魂在深海之下绝望哀嚎，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陆沉也听到了，他猛地握紧了那枚银币，脸色在黑暗中变得异常凝重。
“守秘人的东西…”他低声道，语气复杂，“它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冰冷、恐惧、诡异的银币，还有门外可能仍在徘徊的非人追兵…这座冷库，也绝非安全的避风港。
喜欢星尘之下：旧港秘语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星尘之下：旧港秘语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