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农业大学的新生报到日,空气里弥漫着青春躁动的气息。与三年前初入坤江一中时那种夹杂着武侠幻梦的豪情不同,此刻的陈青山,心头沉淀着更多现实的分量。
来大学报到前,那个闷热的夏末傍晚,张小娟将陈青山叫到了村口的悬崖边。
她递给他一个用旧手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入手沉甸甸的。
“拿着。”她的语气一如既往,没有商量,只有陈述。
陈青山困惑地打开,里面是几捆崭新的百元大钞,以及一张存折。存折上,赫然打印着“100,000.00”这个对他来说近乎天文数字的余额。那是县里奖励她这位理科状元的奖金,几乎是陈家这些年所有积蓄的好几倍。
“小娟,这不行!”陈青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塞回去,“这是你的钱!学费生活费……我家里会想办法,我也可以自己打工……”
“陈青山!”张小娟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听好。”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晚风吹动她额前的发丝,眼神却稳如磐石:“这笔钱,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是我们两个人的。”
“我们”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大学四年,我不想你把时间都浪费在到处兼职挣那点辛苦钱上。你要进学生会,要入文学社,要看你那些‘没用’的书,要写你想写的东西。”她的话语条理分明,如同她解物理题时的思路,“这些,都需要时间。而时间,需要保障。”
她指了指那笔钱:“这就是我们未来四年的保障。我的学费,学校有奖学金,基本能覆盖。这些,足够支撑我们两人的生活,让你能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陈青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握着那叠钱和存折的手,微微颤抖。
想起父亲陈老栓送他出门时,那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句“省着点花”的复杂眼神;想起母亲李秀英偷偷塞给他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时的小心翼翼。巨大的羞愧与难以承受的感动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
“可是……”他声音哽咽。
“没有可是。”张小娟上前一步,轻轻握了握他攥紧的手,那触感微凉而坚定,“陈青山,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往前走。这只是第一步。你安心读书,发展你的‘文’,我负责搞定我们的‘粮草’,我养你,明白吗?”
她甚至难得地开了一个生硬的玩笑,试图缓解他沉重的情绪。
那一刻,陈青山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放弃了华夏大学的锦绣前程,此刻又将所有的“物质基础”毫无保留地交到他手上。
他还有什么理由犹豫、退缩?他重重地点头,将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责任,紧紧攥在了手心。
此刻,陈青山站在农业大学男生宿舍三楼,同样是301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宿舍是标准的八人间,略显拥挤,但光线尚可。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新塑料盆的味道,还有一股奇特的、略带奶腥气的食物香味。
“哟,又来一个!欢迎欢迎!”一个嗓门洪亮、皮肤黝黑的小伙正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拿着一种乳白色、薄片状、卷成卷的食物,热情地往另外两个室友手里塞,“来来来,尝尝我们滇西的特产,乳扇!生吃、烤着吃、炸着吃都香!”
这就是杨斌,来自苍山洱海边的白族小伙,性格如同他的嗓门一样敞亮。
“谢谢,谢谢。”一个戴着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镜,瘦削白净的室友接过,小声地道谢,他是王江,来自川蜀,说话轻声细语,带着点腼腆。
另一个靠在窗边书桌旁的男生,穿着印着不知名英文logo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打扮明显时髦些,正低头摆弄着一个崭新的银色cd随身听,耳机线挂在脖子上。
他闻声抬起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用带着浓郁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说了句:“谢了兄弟,我先听听这个。”他是岩坎,来自西南边境的傣族。
靠门的上铺,一个长得颇为帅气的男生正叼着烟,吞云吐雾,见陈青山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他是王平。
“嗨,哥们儿,来了?我叫汤贤,来自炸洋芋之都!以后多多关照!”一个满脸青春痘、笑容却十分灿烂的男生从旁边铺位跳下来,主动帮陈青山拿过手里一个不算重的包。他是本省人,性格活泼。
“李辉,老家三七之乡,壮族。”另一个身材结实的男生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他正麻利地整理着床铺,动作干练。
最后一个,坐在靠里书桌前,穿着干净的运动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生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带着一种省城本地人特有的、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张祥,本地的。”
陈青山一一回应,笑容有些拘谨:“你们好,我叫陈青山,来自坤江。”
相比于高中时文勇玮那种极具冲击力的“自来熟”,眼前这七位新室友,性格鲜明,似乎更容易相处,但那种初识的客气和地域带来的细微隔阂,也清晰可见。他们像来自不同流域的河水,突然汇入了同一个池塘。
他默默地走到分配给自己的靠窗下铺,开始整理。他铺开母亲李秀英亲手缝制的、蓝底白花的土布床单,在周围印着明星头像或素色格子的床单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后,他将带来的几本书——《中国通史》、《乡土中国》、《平凡的世界》——仔细地码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那个小小的、带着乡土气息的角落,成了他在这个陌生城市里,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大学生活就此拉开帷幕。
陈青山牢记着张小娟的话,也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指引。他凭借着在高中锻炼出的些许能力和不错的文笔,成功加入了院学生会宣传部和校“耕墨”文学社。他的时间被会议、活动策划、海报设计和读书写作填满,忙碌却充实。
而张小娟,则延续了她学霸的风格。她的目标明确得可怕——最高奖学金。每学期三万元的校级最高奖学金,是她为自己和陈青山设定的“粮草”目标。
她的生活轨迹简单到近乎单调:教室、图书馆、实验室、食堂。她像是精密运行的仪器,高效地吸收着知识,精准地完成每一项学习任务。
两人虽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校园,但见面的频率,甚至比高中时还要低。
通常,只有在周末晚上,他们才会在图书馆后面那条安静的石子小径上见面。没有花前月下,更多的是并肩行走时的简单交流。
“钱还够用吗?”张小娟总是先问这个。
“够,足够了。你别太省。”陈青山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心里发酸。
“学生会忙吗?”
“还行,认识了挺多人。文学社下周有读书会,我准备发言……”
“嗯。我这周看了几篇文献,生物化学的进展真快……”
“……”
他们的对话,常常围绕着最现实的生活和各自学业的进展。偶尔,陈青山会说起文学社里某个同学有趣的见解,张小娟则会分享实验室里遇到的难题和解开的愉悦。他们交换着各自世界的碎片,试图拼凑出对方生活的全貌。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连牵手都很少。最大的亲密,或许只是分别时,陈青山将张小娟的手拉过来,将一卷省下来的饭票,或者一篇他刚刚发表在校报上的豆腐块文章剪报,塞进她微凉的手心。
“拿着,买点好吃的。”
“嗯。你也是,别熬夜太晚。”
简单的叮嘱,胜过千言万语。他们像两只共同筑巢的鸟,一个奋力在外衔来坚实的树枝奖学金,一个精心在内编织柔软的羽毛能力与文字,只为搭建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能够抵御风雨的未来。
陈青山躺在散发着母亲手艺和阳光味道的蓝布床单上,听着室友们渐起的鼾声、杨斌偶尔响亮的梦话、岩坎cd机里泄露出的微弱鼓点……他望着窗外省城陌生的灯火,心中没有预想中的惶惑,只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平静。
他知道,山外的世界确实更大,更复杂。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山崖边遥望的少年。他身边有一个最坚定的同行者,他们正用各自的方式,在这片新的天地里,笨拙而顽强地扎下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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