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的火还在烧,灰烬裹着焦味落下来,像烧尽的纸钱,沾在苏晚照发间,烫得发丝蜷曲,一碰便碎成黑屑。
船行无声,唯有水波轻叩船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她跪在船板上,指尖抚过石碑断口,粗粝的刻痕割开皮肤,血珠渗出,咸腥漫上鼻尖——这裂痕的弧度,竟与沈砚烧火棍上的暗纹如出一辙,像是同一道命运劈开的印记。
“晚照。”
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割开了沉寂。
她没有抬头,腕间轮盘微光流转,那枚新生的坐标仍在闪烁,像一颗不肯安息的星。
河风裹着硫火的气息扑在脸上,带着灼烫的颗粒感。
他喉结动了动,抬手按住太阳穴:它在拉我......阵图在喊我回。话音未落,眉骨突然暴起青筋,额角渗出的血珠顺着下颌滚进衣领,温热黏腻,像一滴熔化的铅。
苏晚照扑过去,指尖刚触到他发烫的脸,共情系统便嗡鸣着启动,耳道里响起高频震颤的蜂鸣。情绪止痛的丝线缠上他的痛感神经时,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一声——不是痛,是某种温热的东西突然抽离,像被人从记忆里抽走了块糖,留下空荡的齿痕。
指尖的触感变得迟钝,仿佛隔着一层湿布。
沈砚的眉头渐渐舒展,可当她想冲他笑时,却发现嘴角的弧度生硬得像纸人,肌肉僵冷,扯不动一丝温度。
苏姐姐......
船尾传来抽气声,细弱如风穿破窗纸。
小满缩成一团,影子在船板上扭曲成漩涡,竟映出模糊的画面:红烛垂泪的产房里,阿葵仰躺在血莲阵中,金瞳红得要滴出血,隆起的腹部随着心跳震动,和地脉共振的闷响从影子里渗出来,像地底有巨鼓被缓慢敲响:五十九时辰......母体接引将启。烛油滴落的“啪嗒”声,混着铁链拖地的刮擦,钻入耳膜。
苏晚照刚要伸手碰那团影子,老艄公的咳嗽声突然像碎瓷片般刺进耳膜。
他半躺在船舷边,枯槁的手攥住她衣角,布料被攥出深痕,干裂的嘴唇抖得厉害:产......产房不是生门。黑血从他指缝里渗出来,带着铁锈与腐草的腥气,是祭坛。
他们要拿小沈的阵图,点初啼之火,把母体......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喷在船板上,溅开如枯叶,我当年......就是在那签的协议......
协议?苏晚照抓住他手腕,可那脉搏细得像游丝,皮肤冰凉如水浸过的树皮。
她转头看向沈砚,后者正盯着烧火棍的断口,幽蓝的光顺着棍身爬上手背,像活物般游动,光点烫得她远远便感到灼热。
撑住。她对老艄公说完,抄起哑桨留下的骨桨重重划向河面。
冥河突然腾起浓雾,雾里浮起无数残影——是她验过的凶案死者:脖颈歪成直角的书生,胸腔被撕开的猎户,魂魄被抽成薄纸的少女......他们的伤口还在淌血,血珠坠进河里,竟在水面映出她从前的验尸记录,字迹在血波中扭曲、溶解。
灵魂拓印。苏晚照的指尖刺痛——系统在传输知识,神经末梢像被细针扎过,医盟用死者记忆训练代行者......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最近一具浮尸额心,用亡语符文画了道微型锁魂阵。
幽蓝火焰腾起的刹那,那具尸体猛然睁眼,嘶吼声像生锈的刀在骨头上刮:别签协议!
它在吃我们!
我们不想被记住!
我们想活着!
三百具浮尸同时开口,声浪震得冥河翻涌,耳膜嗡鸣,船板在脚下震颤。
雾气被撕开道裂口,彼岸的轮廓露出来:断墙残瓦的产房像头死了千年的巨兽,门楣上积善堂三个字被烧得只剩半块,血渍顺着砖缝往下淌,滴落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像钟摆。
等等。沈砚突然拽住她手腕,烧火棍的光烫得她发麻,阵图在响......那不是产房,是逆生舱他喉结滚动,声音像从井底传来,神殿记载,母体不产命,产协议签署者。
每个代行者......都是从这里复制出来的。他指向自己胸口,指尖发颤,我可能......不是原来的沈砚。
苏晚照的呼吸顿住。
共情系统突然震颤,陌生的情绪从心底漫上来——冷的,像冰锥扎进心口,是。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指尖发麻。
她猛地摇头,那情绪却黏在血管里不肯走,像沥青。
她握住他沾着血的手,触感是真实的,带着体温的:不管你是谁......她想起义庄灶膛里烤得流蜜的红薯,甜香在鼻尖重现,想起他蹲在檐下给她补验尸笔记的侧影,雨滴打在瓦上,像鼓点,只要你记得我们分过半块烤红薯,我就信你。
船底擦过岸边焦土的刹那,沈砚的手突然收紧,指甲掐进她皮肉。
产房门槛上落满碎砖,苏晚照抬脚时踩碎块胎盘石,石缝里竟渗出温热的血珠,像刚从人身上剥下来的,黏在鞋底,带着腥甜的暖意。
她弯腰拾起半块残页,背面的星图突然亮起——是她穿越前的坐标,现代都市的霓虹在纸上游走,红蓝光斑像警车顶灯闪烁。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炸开:【检测到原生世界坐标暴露,启动记忆封锁协议。】
她眼前闪过白大褂、消毒水味、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可那些画面像被橡皮擦抹过的铅笔字,越来越淡,指尖还残留着酒精棉片的凉意。
等她再抬头时,只记得自己曾在某个有消毒水味的地方,对着尸体说过我会让你说话。
产房深处传来一声啼哭,清凌凌的,像山泉撞在石头上,回音在断壁间弹跳。
沈砚突然跪下去,后背的衣料被烧穿,阵图在皮肤上灼出和石碑相同的图腾,焦肉味混着血味漫开来,鼻腔发烫。
苏晚照扑过去要扶他,却听见更深处传来指甲抠地的声响——
晚照......
那是阿葵的声音,带着血沫的气音,像破风箱。
苏晚照顺着声音望过去,产房最里间的阴影里,血莲阵的纹路正从地面爬出来,像无数条红色的蛇,湿滑的触感仿佛在皮肤上游走。
而阿葵蜷缩在血莲中央,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指缝里渗出的血,正沿着阵纹往中心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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