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梁木在晚风里吱呀,月光从残破的瓦缝漏进来,在新画的阵基上投下斑驳光影。
苏晚照倚着被虫蛀的木柱滑坐下去,心口那截血藤早没了鲜活的红,枯黑得像烧焦的麻绳,每吸一口气,喉咙里就涌出腥甜的血沫,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绽开细小的红梅。
沈砚的机械臂咔嗒一声弹出银钉,他半跪在阵眼石前,金属关节压得石板发出轻响。忍着。他回头看她,机械眼的蓝光在夜色里晃了晃,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芯片,然后一咬牙将银钉扎进自己左臂。
肌肉撕裂的闷响混着金属摩擦声,他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却还笑着说:机械神经已经和地脉同步了,能撑七日......话音未落,机械臂突然爆出火星,他闷哼一声,脖颈的血管跟着机械纹路一起跳动。
小烬不知什么时候蹭到她脚边,捧着一块还带着余温的灰烬。
他的指尖几乎透明,像随时会被风吹散,却小心地把灰烬按在她掌心:她说......这次换你先走。苏晚照一愣——这是小烬第一次完整说出是谁,是那个总在他预知里出现的未来自己?
灰烬贴着掌心跳动,像颗微型太阳,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小烬蹲在灶台边,用炭棍在墙上画的歪扭小人:一个穿红裙的姑娘牵着他的手,往山外走。
她低头冲小烬笑,血沫沾在嘴角:好,我先走。然后将灰烬按在心口,金纹突然从腕间窜上来,顺着血管爬到锁骨,在血藤心脏上炸开一点金光——那是她用灵光燃刻榨干最后一丝生机换来的储备。
明夷的长袍落在地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苏晚照抬头,看见她褪去外袍后,满身都是细密的火缝,每道缝隙里都渗着金光,像把星星揉碎了嵌进皮肤。
明夷走到阵基四角,双掌按在刻着的方位石上,声音比从前轻,却像烧红的铁:我以守灯人之名,献祭信仰之力。话音刚落,火缝突然燃烧起来,金红色的光流从她指尖涌出,顺着阵基的纹路爬向中心,她的身体开始透明,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精魄,像团将熄的烛火。
老灯奴不知何时跪在了阵外,他的颅骨灯早灭了,可此刻额头浮着淡金色的光影,是初代守灯人的面容。
他的声音混着千年回音,沙沙的像旧书页:灯灭之时,医临之日......苏晚照望着他,突然想起共情系统里那些被镇压的冤魂——他们不是怪物,只是被裂隙啃食了神智的普通人。
守灯人用镇压换安宁,却忘了真正的医者该是,不是。
她咳出一口血,伸手抹了抹嘴:原来你们......只是走错了路的医者。
月蚀提前了!
三日后!沈砚的机械神经突然暴起,像无数条银色毒蛇在皮肤下窜动,他的机械眼红光狂闪,地脉频率乱了,再晚就来不及同步!苏晚照猛地撑着柱子站起来,眼前发黑,却摸到腰间的音律镇钉——那是沈砚用裂隙导体熔铸的,每根都刻着不同的音波。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镇钉上,在阵心刻下歪扭的逆阵符。
不是镇压,不是封印,而是把阵法变成地脉的呼吸阀当年守灯人用阵锁喉,现在我们要让它......喘气。
阿照!小烬突然抓住她的衣摆,他的灰烬银光忽明忽暗,我听见了......它的节奏......很慢很慢,像心跳停止之前......苏晚照蹲下来,把染血的手按在他发顶:那就带它跳得再慢一点,慢到能记住每个要走的人。小烬闭起眼,手指在虚空中划出看不见的曲线,哼起的调子时断时续,却和地脉的震颤渐渐合上拍。
风突然大了。
苏晚照摸向心口的血藤心脏,指甲掐进血肉里,撕开一道口子。
血藤混着碎肉翻出来,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那是她用衰亡即能量的燃刻术,把将死的生机凝成的灯芯。
金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在她心口炸成光雾。
与此同时,沈砚一拳砸下镇钉,机械臂的火星溅进阵里;明夷的精魄燃成最后一道光流,火缝开始愈合;老灯奴的低语变成了吟唱,初代守灯人的影子和他重叠;小烬的祷文终于完整,每一个音符都像小锤子,敲在地脉的鼓面上。
五股力量在阵心交汇的刹那,天空裂开了。
巨大的虚影浮现在破庙上方,是地脉的经络图,青黑色的脉络里流动着星光,那些狰狞的裂隙突然变得柔软,像婴儿的心室,随着阵法的节奏一张一缩。
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沉睡万年的巨灵终于醒了,伸了个懒腰。
苏晚照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
她能感觉到心口的光越来越弱,像被风吹的蜡烛,但裂隙的轰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孩子们的笑声——刚才那个抱糖人的孩童,正举着重新亮起的糖人跑过断墙。
沈砚的银钉一声掉在地上,他扯下机械臂的罩子,里面的神经接口还在冒烟,却不再躁动。
他扑过来把苏晚照抱进怀里,机械眼的蓝光抖得厉害:撑住......撑住......
明夷跪在地上,摸着自己愈合的皮肤,眼泪砸在青石板上: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她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有缕灰羽缓缓升腾,融入云层深处——是苏晚照在共情系统里见过的,跨位面医疗观测者的痕迹。
小烬爬到苏晚照手边,把脸贴在她手背:她说......谢谢你活着。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苏晚照听见了,她用尽最后力气抬了抬手指,碰了碰他的发顶。
系统残音在虚空中炸响,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无数种语言的重叠,最后凝成一句:命亦可医——只要你敢用它做药。
月光渐渐西沉,破庙的梁木还在吱呀。
苏晚照的眼皮越来越重,却看见沈砚的机械臂亮起了暖光,正贴着她后颈输送温度;明夷捡回长袍,轻轻盖在她腿上;小烬蜷在她脚边,灰烬银光又亮了些;老灯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朝庙外走去,背影和初代守灯人重合。
不知过了多久,东边的天泛起鱼肚白。
晨光像把刀,割开了一夜的残烟。
苏晚照倚着柱子,望着庙外渐亮的山景,心口那丝微光还在跳,很慢,却很稳。
她听见沈砚在翻药箱的声音,明夷在和小烬说要去山下买糖人的声音,老灯奴在庙门口咳嗽的声音。
风卷着晨雾掠过断墙,她突然笑了——这次,不用再赶在死亡前破案了。
因为她终于明白,所谓医人,从来不是只医活人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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