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的意识浮在水晶颅骨的海洋之上,未落脚,亦无边界。
幽蓝的棱面将她拆解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死亡路径——断裂的脊骨、熄灭的星图、停摆的机械心跳——可没有一片,是真正的终点。
声音从高维褶皱中渗出,不是听见,而是直接在神经上刻录:一段女声,裹着星轨运转的韵律,穿行于文明残响之间。
蒸汽纪元的齿轮咬合、灵能纪元的晶体共振、神术铭文的低频震颤,层层叠进,如远古医典在虚空翻页。
而她的脊骨,正一节一节,亮起与颅骨铭文同源的光。
最终,那声音凝成一句,直接烙进她的意识深处:“你不是继承者……你是‘未完成医典’的书写者。”
她想开口问“书写什么”,可声带骤然僵硬,化作一串泛着冷光的骨刻符文,顺着连接颅骨的光丝缓缓游走,仿佛被某种高维之手牵引着,沉入不可测的维度。
就在此时,系统残音在太阳穴炸开,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末梢,刺得她意识一颤:“第7号代行者,接收‘创伤记忆转录协议’——请确认是否开放脊骨数据通道。”
地宫内,苏晚照瘫软的身体猛地弓起,脊椎骨节发出细碎的爆响,如同冰层在重压下寸寸龟裂。
沈砚的机械臂刚环住她腰侧,就被她白骨嶙峋的十指死死攥住,指甲深深掐进金属缝隙,留下道道划痕,指尖甚至渗出带着银蓝光泽的血珠,顺着臂甲滑落,滴在石地上发出微弱的“滋”声,像电流短路时的轻响。
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的数据流在暴走,像一群困在玻璃罐里的萤火虫,疯狂撞击着血管壁,撞得她皮下泛出幽光,指尖触处滚烫,仿佛体内燃着看不见的火。
“确认。”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沙哑。
话音未落,她脊骨上的星图骤然旋转,裂痕中渗出银蓝液体,带着微弱的蒸汽,落地时洇开双螺旋纹路,像活物般缓缓延展。
沈砚的双生回路瞬间被这股信息流击中,瞳孔里的银蓝波纹如海啸翻涌,机械神经发出低频嗡鸣。
他喉间不受控地溢出一段古老密语,每个字都像被锈迹包裹的钥匙,在寂静中刮擦出刺耳的回响:“……焚城非罚,乃试——医道不逆死者,文明当灭。”
“沈砚?”苏晚照抬头,冷汗顺着下巴滑落,砸在他机械臂上,溅起微小的金属涟漪,触感冰凉又短暂。
他猛然回神,耳中机械心脏的警报声如雷轰鸣,指尖微微发颤。
“他们不是要毁我们。”他低头凝视她染血的指尖,声音低沉如地底涌流,“是在等有人能把死人‘写’的方子,拿去‘救’活人。”
苏晚照的眼睛亮了,像暗夜中骤然点燃的星火。
她撑起身子,残指蘸着掌心温热的血,在冰冷石地上划出扭曲的符印。
血珠落地时发出“滋啦”轻响,像水滴坠入滚油,腾起一缕带着铁锈味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与焦灼交织的气息。
“逆死方。”她喘着气,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指尖因失血而微微发麻,“以活人的命改死人的局……那就让他们看看,活人写的医典,能不能让死路开花。”
地宫深处传来骨裂声,清脆而密集,像枯枝在寒风中折断。
枯藏的颅骨正缓缓嵌入数据锚的心室中央,他的残魂裹在半透明的光茧里,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灰烬。
冷风拂过,光茧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仿佛纸页翻动。
“我守了一千年。”他的声音带着骨器摩擦的刺响,干涩如砂纸刮过石面,目光死死锁着苏晚照手中的净白骨板,“从前只知抄录不误,如今才懂——医案若不再被改,便是墓志铭。”
话音未落,他头顶的颅骨风铃突然齐鸣。
九百串青铜铃舌同时震颤,每一声都震落一片细碎的光屑,叮铃之声如星雨坠地,在空旷地宫中回荡出层层叠叠的和音。
那些光屑汇集成流,带着微弱的温热,钻进骨板的缝隙——竟是九百名医临终前未及写完的“半句方子”。
残缺的药引、中断的针法、未命名的穴位,在骨板上如星火遇油,噼啪炸出光团,又自行补全成完整的图谱,光纹流动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电流在神经末梢游走。
“看!”哑樵突然低喊,不知何时已跪在苏晚照身后,炭笔在骨片上飞动如蝶,笔尖与骨面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少年的手背上还留着之前触碰骨板时的红痕,此刻却稳得像刻了三百年碑文的老匠,指尖触处,能感受到骨片微微发烫,仿佛承载着九百道未竟的执念。
“是生命编码!”他声音发颤,带着灼热的呼吸,“七处……七处可复制的逆死节点!”
苏晚照的指尖抚过骨板上的光纹,温热的触感顺着神经直抵脊椎,而她的脊骨裂得更厉害了,每动一下都像有刀刃在骨缝中翻搅,痛感尖锐却清晰。
她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哀鸣,低沉如地脉震动,却笑得像春雪初融的溪涧,笑声清亮,带着一丝近乎癫狂的释然。
“医盟信标。”她转头看向沈砚,目光如炬。
沈砚立刻解下颈间的银链,金属扣环轻响。
那枚藏在他心口三载的菱形晶体浮起,带着微弱的脉动,与骨板上的图谱交叠,迸出刺目的白光,光流扫过之处,空气微微扭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苏晚照咬着牙站起身,脊背挺得像根标枪,每一步都踩在疼痛的刀锋上。
她以脊骨为笔,以血为墨,在空中铭写“跨维广播式”协议——每一道符文都带着她的体温,凝成血雾般的轨迹;每一笔落下,肩颈的铭文便深一分,皮肤撕裂,血珠滚落,砸地时发出轻响,像钟摆敲击最后的倒计时。
“治法:以骨为纸,以血为墨,以命改命。”哑樵的炭笔追着她的手影,口中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响,笔尖与骨面的摩擦声如诵经,回荡在地宫之中,“以活人之勇,续死者之志……以活人之手,改死者之方!”
老灯奴突然踉跄一步,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浑浊的瞳孔里,地宫内的光河突然扭曲,汇出一行新字:“她不是抄书人……她是焚书者——烧尽旧典,才写得出新方。”
整座地宫在轰鸣。
所有遗骨都在共鸣,白骨与青铜碰撞出清越的和弦,声波在石壁间来回震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九百道虚影从骨堆里升起,有白发的老医、束发的学徒、穿鳞甲的战地医官,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医服,衣袂无风自动,对着苏晚照深深躬身,动作整齐如一,带起一阵低沉的风啸。
一道骨色光柱冲破万葬原穹顶,像把银色的剑直插星河,撕裂夜幕时发出尖锐的“铮”声,仿佛天地被剖开。
系统的低语裹着星尘落进苏晚照耳中,声音轻柔却冰冷:“第7号代行者,数据回传率61%,‘多元宇宙死亡图谱’更新:三十七个濒危文明启动‘逆死响应’。”
她终于撑不住了。
最后一眼,她看见那株缠在沈砚机械臂上的嫩叶,正缓缓绽开一朵白花。
花瓣柔软如绢,露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坠地时发出清脆的“叮”声,化作一枚微型骨符,在地面投下细小的影子,像一颗未熄的星火。
“告诉他们……”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耳畔却重如千钧,“下一个方子,我来收尾。”
黑暗漫上来时,她听见遥远的汽笛声。
像有蒸汽火车碾过铁轨,铁轮与轨道的撞击声沉闷而规律;像有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镊子、骨锯、手术钳在托盘上轻轻跳动;像有个系着皮质围裙的女人在喊,声音穿透层层迷雾:“准备开胸,把第7号代行者的骨纹投影调出来——她的脊骨,或许能救我们的战地医官。”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模模糊糊地想:原来,不止是她在写医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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