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的留都南京,早已乱成了一锅煮沸的八宝粥,还是那种各种豆子米粒互相看不顺眼、在锅里打架的粥。北京城破、皇帝殉国的噩耗如同两道九天惊雷,把南京城里的衮衮诸公、莘莘学子全都劈得外焦里嫩,头晕目眩。
惊惶过后,便是权力的真空和野心的躁动。留都的大员们关起门来,开始紧急酝酿一件天大的事——立新君!这可是从龙之功,足以让一个家族再显赫百年!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搅得南京官场乌烟瘴气。
而与官场的算计相比,应天府(南京)的文人圈子,则弥漫着另一种氛围——忧国忧民,痛心疾首。复社的成员们聚会更加频繁,酒肆、画舫、私人宅邸,到处都能听到他们激昂的议论、悲愤的呐喊和对时局的深深忧虑。仿佛只要声音够大,酒杯摔得够响,就能把北方的闯逆和关外的建虏给骂退似的。
胡从中和刘呈,作为史可法曾经的幕僚,如今也已深深融入了复社这个圈子。这一日,复社骨干冒辟疆做东,邀了胡从中、刘呈以及另外几位社友,在秦淮河畔一家颇为雅致的酒肆聚会。
几杯浊酒下肚,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当前糜烂的时局,唏嘘感慨,骂声不绝。说着说着,不知是谁先提起了远在淮安的王鼎。
冒辟疆端着酒杯,脸上带着由衷的赞叹:“说起这位王鼎王神医,当真是我平生所见,最为不同寻常之人!诸位想想,他一个医者,于诗词一道,信手拈来,那‘骟马诗’、‘痛打落水狗’,何等辛辣痛快!于音律乐器,听闻亦有不凡见解,令人神往。更不用说其本职医术,活人无数,堪称神医!如此全才,竟隐于淮安一隅,实乃奇事!”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王鼎的才华表示钦佩。
又饮了几巡,其他几位社友陆续起身告辞,雅间内最后只剩下冒辟疆、胡从中和刘呈三人。酒意微醺,气氛也更放松了些。
胡从中捻着酒杯,沉吟了良久,似乎在斟酌措辞,终于开口道:“辟疆兄,王鼎之不凡……恐怕,远不止于诗词、音律、医术这些。”
冒辟疆好奇地挑眉:“哦?从中兄何出此言?莫非他还有其他过人的本领?”
刘呈接过话头,他性子比胡从中更直爽些,加上酒意,话也多了:“还真有!王鼎此人,除了是神医、诗人、乐律家,更神奇的是……”他顿了顿,望了胡从中一眼,似乎在寻求认可,然后压低了些声音,继续说道:“他更是个……预言家!”
“预言家?”冒辟疆手中的酒杯一顿,脸上露出惊异之色,“愿闻其详!”
胡从中见话已开头,便也不再隐瞒,只是谨慎地补充了一句:“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有些事……可以说说。但出了这个门,还需谨慎些。”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他……曾预言北京城必破,国君……殉社稷。而且,在他当初第一次来南京之前,他就曾断言,那秦淮名姬陈圆圆,与宁远总兵吴三桂吴大人……必有一段姻缘纠葛。还有那吴总兵……日后……”他说到这里,停住了,有些事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敢尽言。
但即便如此,已足够让冒辟疆震惊了!北京城破、皇帝殉国,这可是刚刚被证实的、天崩地裂般的预言!而陈圆圆与吴三桂之事,后来陈圆圆被田弘遇掳走,辗转竟真入了吴三桂府中为妾,这也算是间接应验了!
“当……当真?”冒辟疆瞪大了一双俊目,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知道胡从中和刘呈都是稳重之人,绝不会在此等大事上信口开河。
刘呈郑重地点头:“千真万确!我与从中兄,皆是亲耳听闻。彼时也只当是笑谈,谁能想到……竟一一成谶!”
冒辟疆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我想两位绝不会拿此事与我开玩笑。若果真如此,此人……还真不是凡人!”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关节:“等等!他预测陈圆圆与吴总兵有姻缘在先,后来在金陵,又恰巧是他出手,从秦淮河中救出了危在旦夕的陈圆圆……若他当初不来金陵,岂不是……就没有了圆圆后面这段故事?这……这其中因果,细思极恐啊!”
他越想越觉得王鼎身上迷雾重重,忍不住追问道:“那……方才从中兄言犹未尽,说还有些预言,有待于证实?不知是……”
胡从中和刘呈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中充满了犹豫和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紧张感。胡从中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他……他曾言,史可法史大人……将来……会是……英烈!”
“什么?!”冒辟疆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双眼再次瞪圆,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史可法如今是南京兵部尚书,是南都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王鼎竟预言他会是“英烈”?这……这岂不是说……
胡从中没等他消化这个信息,又抛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如同核弹般的预言:“还有……他断言,将来,正是因为这陈圆圆,吴三桂吴总兵会……一怒叛变,引……引清兵入关!”
“噗——!”冒辟疆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猛,带得身后的椅子都“哐当”一声巨响!他脸色煞白,手指着胡从中,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地喊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声音太大,惊得雅间外路过的小二都吓了一跳。
冒辟疆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怒:“吴总兵世代深受国恩,镇守辽东,乃国之干城!岂会……岂会因一女子而叛国投敌?!还引清兵入关?!此等言论,简直是……是骇人听闻!荒谬绝伦!王鼎他……他怎敢如此妄言?!”
也难怪冒辟疆反应如此激烈。吴三桂在当时很多文人心中,是抵御清军的英雄人物。说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叛变,还引清兵入关,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和信仰,比听到北京沦陷、皇帝殉国还要让他们难以接受!
胡从中和刘呈看着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冒辟疆,脸上都露出了苦笑。他们当初听到这些时,反应又何尝不是如此?
刘呈伸手拉了拉冒辟疆的衣袖,低声道:“辟疆兄,稍安勿躁!我等初闻时,亦与兄台一般反应。只是……王鼎此前诸多预言,已不幸言中。此事……虽难以置信,但……且拭目以待吧。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万万不可外传,否则,必惹大祸!”
冒辟疆被刘呈拉着,缓缓坐回椅子上,但胸口依旧起伏不定。他端起酒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那辛辣的液体仿佛也无法压下他心中的惊骇。
雅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秦淮河上隐隐传来的笙歌箫管,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王朝末日的奢靡与虚幻。
冒辟疆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两个石破天惊的预言——“史公英烈”、“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如果……如果这些再被王鼎言中……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再看胡从中和刘呈那副“我们已经震惊过了,现在轮到你了”的表情,冒辟疆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疯狂,更加不可捉摸。
而那个远在淮安,时而像个神医,时而像个诗人,时而又像个神棍的王鼎,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变得无比高大,又无比……神秘可怖起来。
“王鼎……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冒辟疆望着淮安方向,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今天的这顿酒,喝得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大到他的脑子都快处理不过来了。这大明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而那个王鼎,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这种被人剧透了结局,却无力改变的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喜欢大明神医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大明神医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