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的闺房外，几个侍女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靠近。
王徽（王秀）挥手让她们退下，独自一人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芷儿，是我，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王徽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你觉得，兄长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了你的幸福，让你下嫁商贾，蒙受羞辱。对不对？”
房间里的哭声，停了一下。
王徽继续说道：“芷儿，你我一母同胞，自小一同长大。父亲去世后，这世上，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你觉得，兄长会为了任何事，去牺牲你的幸福吗？”
门内，依旧一片死寂。
王徽叹了口气，靠在门上，缓缓说道：“我问你，那些前来求亲的王公贵族子弟，你可见过几个？你可了解他们的品性？你嫁过去，是做正妻，还是做填房的妾室？他们家中，可有三妻四妾，复杂的后宅争斗？”
“你嫁过去之后，他们是会敬你爱你，还是只看重你背后王家的财富和权势？一旦我们王家失势，你的下场，又会如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一般，敲在王芷的心上。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这些问题，她也曾偷偷想过，只是不敢深思。那些高门大户的后宅，如同不见硝烟的战场，多少女子在里面耗尽了一生，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可……可他终究是个商人……”王芷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从门里传了出来，“我若是嫁给他，以后在那些夫人小姐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抬头？”王徽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王家的女儿，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来决定自己能不能抬头吗？芷儿，你记住，你的身份，是你自己给的，是我王家给的，不是那些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能决定的！”
“我再问你，我们王家如今的富贵，从何而来？是我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靠着父亲当年创立的商号，一分一毫赚来的？我们享受着商贾带来的富贵，却又反过来看不起商人，这是何道理？”
“兄长为你选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陆文此人，我亲自考校过。他品性端正，才华出众，对你更是一片真心。他有能力，有担当，能给你一个安稳和睦的家，能给你一份尊重和爱护。这，难道不比那些虚无飘渺的门第和名声，要重要千万倍吗？”
“我王家，不需要靠着女儿的联姻去攀附权贵！我要的，是我的妹妹，能嫁一个她喜欢，也真心喜欢她的人，安安稳稳，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王徽（王秀）的这番话，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房间里，长久的沉默之后，传来了“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王芷站在门口，眼睛哭得红肿，但眼神里，却不再是委屈和抗拒，而是充满了感动和一丝明悟。
“兄长……”
“想通了？”王徽看着她，温和地笑了。
王芷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王徽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梳洗一下，陆文还在前厅等着。别让他等急了。”
安抚好了妹妹，王徽知道，接下来该去解决那些族老了。
他没有一个个去解释，而是直接召集了所有王氏族人，在王家的祠堂里，开了一场家族大会。
祠堂里，气氛庄严肃穆。王家的几十名主要族人，都聚集于此，为首的，便是那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
王徽（王秀）换上了一身郑重的祭祀礼服，先是恭恭敬敬地给王家的列祖列宗，以及父亲王缙的灵位上了香。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所有的族人。
“今日召集诸位来此，只为一件事——我妹妹王芷的婚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我知道，诸位叔伯长辈，都觉得我将芷儿许配给商贾之子，是辱没了王家的门楣，是自甘堕落。今日，我便在这里，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而是直接对身后的福伯示意了一下。
福伯立刻捧上一个账本，高声念道：“开元十一年，王氏商号全年总收入，计白银一十八万三千四百二十两，黄金一千二百五十两。其中，琉璃产业盈利四万八千两，丝绸茶叶等南方货物盈利七万六千两，其余产业盈利……”
一连串惊人的数字，从福伯口中念出，让在场的所有族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虽然知道王家有钱，但从不知道，竟然有钱到这种地步！一年的收入，比得上朝廷一个中等州府全年的税收了！
念完账目，王徽（王秀）才缓缓开口。
“诸位都听到了。我们王家，为何能有今日？靠的不是官位，不是爵位，而是这些实实在在的产业，是钱掌柜他们这些商人，日夜操劳，为我们赚来的真金白银！”
“我问在座的各位叔伯，你们谁敢说，自己没有拿过商号的分红？谁敢说，自己家里的吃穿用度，不是来自于这些‘商贾之事’？”
祠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们一边享受着商业带来的富足，一边又打心底里瞧不起商人。诸位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王徽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祠堂里回荡。
“时代变了！我王家的未来，不在于能出几个尚书宰相，而在于能否牢牢掌控住这天下的经济命脉！能否让我们的家族千秋万代下去，与陆家联姻，不是我王家下嫁，而是我王家在布局未来！”
“我今日在此立下规矩，凡我王氏子孙，不得心存士农工商之偏见！有能者居之！无论是为官，是经商，还是务农，只要能为家族做出贡献，便是我王家的好子孙！”
“至于芷儿的婚事，我意已决！谁若再有异议，便是与我王徽为敌，与整个王家的未来为敌！”
说完，他猛地一挥袖袍，眼神凌厉如刀，扫视全场。
那几位原本还想倚老卖老的族老，被他这股气势所慑，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一场足以动摇家主地位的风波，就此被王徽（王秀）用最强硬，也最直接的方式，彻底平息。
半个月后，王家嫁女。
婚礼办得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和用心。
最让人震惊的是，婚礼当天，宫里竟然来人了。
高力士亲自派了他的心腹小宦官，送来了一对硕大无比的南海珍珠，作为给新人的贺礼。圣上李隆基，在听说了此事后，也觉得有趣，竟也随手赏下了一对玉如意。
皇帝和高力士的赏赐，如同一道圣旨，瞬间堵住了所有悠悠之口。
连圣上都认可了这门亲事，谁还敢说三道四？
那些原本等着看王家笑话的人，全都傻了眼。他们这才意识到，王家这位年轻的家主，并非只是一个继承了家族余荫的年轻人。
婚礼过后，陆文没有在洛阳久留。
他带着新婚的妻子王芷，以及王徽（王秀）秘密拨给他的一支由二十名护院精英组成的“商队”，还有整整十万贯的巨额资金，踏上了返回扬州的道路。
他虽是陆家的长子，却已和家族说明，不会在继承家产，而是以王家的女婿的身份帮助打理王家的这些产业，不是赘婿，缺胜似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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