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载，春。
骊山下的华清宫，早已是花团锦簇，暖意融融。
从神都洛阳到长安，再到这骊山脚下，一路上的官道被修葺一新，禁军仪仗绵延十里，旌旗招展，金鼓齐鸣。
唐玄宗李隆基，带着他最宠爱的杨贵妃，以及满朝的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座奢华的行宫。
王徽（王秀）作为五品朝散大夫，自然也在随行之列。他乘坐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混在庞大的车队中，沉默地看着窗外这片繁华的景象。
他知道，这或许是盛唐最后一次如此声势浩大的集体出游了。
宴会设在华清宫最大的宫殿——长生殿中。
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宫女们如同穿花蝴蝶般，端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和醇香的美酒，穿梭于席间。
悠扬的霓裳羽衣曲在殿内回响，舞女们舒展着曼妙的腰肢，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李隆基高坐于龙椅之上，怀中揽着身姿丰腴，艳光四射的杨贵妃。他看着下方的歌舞升平，听着百官的阿谀奉承，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心了。
王徽（王秀）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个相对靠后的位置。这正合他的心意。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今天来，只是想当一个安静的观察者。
他端起酒杯，目光却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搜寻着。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靠近殿门的一个席位上，一个身材异常魁梧，肚子大得像个孕妇的胖子，正满头大汗地对付着面前的食物。他吃东西的样子极为粗鲁，直接用手抓起一只烤羊腿，三下五除二就啃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端起酒碗，将满满一碗酒灌进嘴里，连嘴角的油渍都来不及擦。
他的举止，与周围那些举止优雅的文臣武将们，格格不入。
不少人，都向他投去了鄙夷和嘲笑的目光。
但王徽（王秀）的目光，却凝固了。
安禄山！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但王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个此刻看起来像个粗鄙武夫，甚至有些滑稽可笑的胖子，就是未来那场滔天浩劫的始作俑者。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被对方察觉。
酒过三巡，殿内的气氛越发热烈。
李隆基显然是喝高兴了，他拍了拍手，殿内的歌舞停了下来。
“今日君臣同乐，歌舞虽好，却总觉得少了些趣味。”李隆基朗声笑道，“朕听说，我大唐的将士，不仅能征善战，亦有不少能歌善舞之辈。哪位爱卿，愿意上来为朕和贵妃，助助兴啊？”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些文臣们，自然是拉不下这个脸。而那些武将们，大多都是些粗人，让他们上阵杀敌还行，让他们当众跳舞，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的时候。
那个大胖子，安禄山，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大殿中央，先是笨拙地对着李隆基和杨贵妃行了个礼，那巨大的肚子，让他弯腰都显得十分困难，引得殿内一阵窃笑。
“陛……陛下，”安禄山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胡人腔调，显得有些口齿不清，“臣……臣安禄山，愿意为陛下和娘娘，跳一曲胡旋舞！”
“胡旋舞？”
此言一出，殿内的笑声更大了。
胡旋舞以其快速旋转和轻盈的步伐着称，跳舞的人，大多是身材苗条的胡姬。让这么一个两三百斤的大胖子来跳胡旋舞？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就连李隆基，都觉得有些好笑：“禄山，你这身子，能转得起来吗？可别把朕这地毯给踩出个窟窿来。”
“陛下放心！”安禄山拍了拍自己那硕大的肚子，憨厚地笑道，“臣这肚子，看着大，里面装的，可不是肥肉，是臣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啊！”
“哈哈哈！”
这句粗俗却又无比直白的马屁，瞬间把李隆基和杨贵妃都逗乐了。
“好！好一个赤胆忠心！”李隆基大笑道，“准了！来人，给安将军，奏乐！”
急促而热烈的胡乐声，立刻在殿内响起。
所有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着场中的安禄山。
王徽（王秀）也死死地盯着他，他知道，名场面要来了。
只见安禄山深吸一口气，那肥硕的身体，竟然随着音乐，不可思议地旋转了起来！
他转得极快，快得仿佛一个巨大的陀螺。他那身宽大的武将袍服，在空中被甩成了一个圆形，呼呼作响。
他那看似笨拙的身体，此刻却展现出了与体型完全不符的灵活与协调。他的舞步，时而奔放，时而迅捷，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了鼓点上。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惊人的一幕，给震住了。
他们脸上的嘲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杨贵妃更是看得美目异彩连连，她本身就是胡旋舞的行家，自然看得出，安禄山这舞蹈的功底，竟然不在她之下！
一曲舞毕，安禄山稳稳地停住，虽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脸上依旧挂着那憨厚的笑容。
“好！跳得好！”
李隆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站起身，用力地鼓起掌来。
“赏！重重有赏！”
安禄山连忙跪下谢恩：“谢陛下！能为陛下和娘娘跳舞，是臣天大的福分！”
杨贵妃也笑着说道：“安将军这舞跳得真好，本宫看着都喜欢。只是，本宫有些好奇，将军这么大的肚子，跳起舞来，就不碍事吗？”
安禄山抬起头，脸上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指着自己的肚子，认真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臣这个肚子，是专门用来装臣对陛下的忠心的，所以不碍事！”
“噗嗤……”
杨贵妃再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都倒在了李隆基的怀里。
李隆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安禄山，半天说不出话来。
整个大殿，再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王徽（王秀）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一脸憨厚，用最拙劣的表演，却博得了帝王欢心的胖子。
他知道，大唐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宴会结束后，王徽（王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朝廷告了假，没有再参与华清宫后续的任何活动。
他立刻写了一封密信，用王家最快的渠道，送往江南。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加快速度，不计成本，三年之内，必须完成所有产业和人员的南迁。另，在江南，秘密招募退伍老兵，组建护院，人数越多越好。”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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